一切都太过突然，青木似对周围一切似乎都没了知觉，慢慢走到凌小莫的尸体面前。
    “傻孩子，没了你，你让老爸怎么活下去？”
    他颤抖的从怀里掏出自己和凌小莫的两颗珠子，轻轻闭上眼睛，把千年的道行全凝结上去。然后塞进了凌小莫腹部被穿通的地方，红光闪耀，伤口一点点被填补完整，珠子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青木！你干什么！”沈蔻丹扶住摇摇欲坠的他，他已经受了重伤了。
    “小莫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青木虚弱的摇头：“她不会死的，她不能死，她是赵病的女儿啊！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小莫，听见了没有！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僵尸，老爸都要你活下去！”
    不顾阻拦，青木把自己所有的法力都给凌小莫渡了过去，反正他也不想再活，只要可以救回小莫。希望老天这回开开眼，不要再折磨他们了。希望有来生，他一定会珍惜机会，绝不轻易再把所爱让之于人！
    竭尽全力激化凌小莫体内的力量。若是普通人身死想要变成僵尸并不难，可是凌小莫喝过脱骨香，青木只能赌一把，一命换一命。
    半柱香后，原本已重伤的青木终于倒地不支。而凌小莫的尸体被红色微光笼罩，竟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
    小莫，你好不容易变成人，老爸却又自作主张把你变回僵尸，希望你醒了，不要怨老爸啊……
    “青木……”沈蔻丹抱住他哭得泣不成声，不要啊，不要这么残忍，让她同时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
    “蔻丹，对不起……”
    “不要抛下我，青木，不要，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你让我怎么办……”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忘掉过去所有不好的事，好好活下去，做回自己好么？答应我……”
    沈蔻丹努力点头，泪水珠子一样打落在青木脸上。
    青木忍不住微笑，真好，在他死的时候，原来也终于有个人，抱着他为他哭呢……
    沈蔻丹颤抖着右手撕开了脸上最后一层面皮，露出了这近二十年来不见天日的自己的脸。
    “青木，看着我，看着我……这才是我的脸，你记住了么？我不是沈蔻丹，我是沈蔻青，蔻丹是我姐姐，她已经死了，我是蔻青。青木，记住我的名字，记住我的脸……从今往后，我会做回我自己……”
    沈蔻青紧紧抱着青木，这个男人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她因为愧疚因为伤痛，一直作为别人活着，从而忘了自己本身模样。可是她才刚刚下决心做回自己，他却要离开她了。
    青木轻轻点头，眼前的女子皮肤苍白晶莹，眼角有颗红痣，犹如晨雾中盛开的百合，那样清新纯净，比她之前易容的任何一张脸都要美。
    抬起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像往常般对她温柔的微笑。能找回自己，就总有一天能找到幸福。
    青木轻轻闭上眼睛，身体瞬间风化般，变成了森森白骨。
    沈蔻丹痛不欲生的喊着他的名字，哭泣声在漫月谷中久久回荡……
    ------尾声------
    沈漠在混沌中不吃不睡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年，儿时的事他淡忘了，被灭门时的心痛愤怒他淡忘了，和梅辛之间的仇恨他淡忘了，凌小莫死时那样铭心刻骨的痛楚他也淡忘了。他几乎也要淡忘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地。
    可是那些年，和凌小莫在一起的快乐，却怎么都无法忘怀，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反而在脑海越发清晰。就像他用手刻在塔壁上的那些字，就像她盖在他颈后的那枚章，从来都不曾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顶有了亮光，梅辛的魂魄飞了进来，化作人身，站在他面前。
    沈漠迷惘的抬头，又继续低下头去，手指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刻着。
    “沈漠，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沈漠没有回答。
    “虽然你关在这塔里还远远不到七百年，不过见你这精神状态，估计再呆下去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真不济，差我还差得远呢！出去吧！我的气也差不多消了，准备去投胎找余桐，不想再为难你。”
    沈漠脸上却依然一片死寂。
    “你想走就走吧，不用管我。”他就算出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梅辛啧啧两声，看了塔壁上地上写满了凌小莫的名字，无法理解那一笔一划，到底带了多深的执着、不甘和思念。
    轻叹口气道：“你不是想要见她么？她来接你了，说实话我原本真有打算困你在这一生一世，不过被她整整追杀了一年，烦都烦死了，你赶快给我出去！”
    梅辛一把抓住沈漠就从塔顶扔了出去。
    沈漠摔倒在草地上，湖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四周的景色有点熟悉。他踉跄站起身来，百年前那场血与泪的恶战在眼前回放，不由一阵晕眩，强咽下喉头咸腥，他颤抖着握拳慢慢闭上眼睛。
    就是在这里，漫月谷，他永失挚爱……
    梅辛已飘然远去，抛下了纠缠多年的仇恨。可是他依旧被困在悲伤绝望中，无法挣脱。
    夜空如海，月光如银。
    一轮弯月倒映在湖中，微风拂动，碎成无数颗晶亮的水钻。
    到处都是萤火，芦苇轻轻摇曳，蒲公英飘飘洒洒，飞过他的肩头。
    一股淡淡的甜香随风轻轻飘荡，若有若无。那一瞬间，沈漠呆住了，看着那个穿着白色棉布长裙的女子缓缓踏浪而来，如丝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胸前挂着银色钥匙。脸上是既悲戚又喜悦的神情，仿如秋露洗过的眼既熟悉又陌生。
    沈漠的身子不由剧烈颤抖起来，凌小莫……
    哪怕时间再久，分隔再远，她再不复当初青涩的容颜，他也不会认错。
    凌小莫站在沈漠面前，清楚的从他墨黑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白色的身影。
    还没开口说话，两人的泪水却落了下来。
    “你还没死……”
    沈漠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抚摸她白皙的脸颊，犹如触碰世间最珍贵的瓷器。
    是真的，不是幻影，小莫没有死，她回来了。
    忍住哽咽，沈漠缓缓从怀里取出当初沾满血的那枚银戒，微微颤抖着套在她的指上。
    他离别了一百多年的爱人啊，终于以长大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他可以触碰她了，他可以拥抱她了，他、可以保护她了……
    凌小莫轻抚沈漠的发，指尖滑过他的眉眼、他的薄唇。他一点都没有变，可是眼睛却写满了沧海桑田。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她不会再让他伤心、不会再让他等待，不会再让他以幸福、成全、老去、死亡或者任何借口离开她。
    冰冷的指尖向下滑过他的脖颈，沈漠看着凌小莫的殷红的唇在轻轻阖动着，犹如午夜蔷薇般的艳丽妖冶。
    “我们永生永世，再也不分开了，好么？”
    沈漠有生以来第一次温暖含笑的望着爱人，轻轻点头。只要可以跟她在一起，什么都可以，无论生死。哪怕，是成为他一直最厌恶的非人。
    微笑的唇瓣，如云一样柔软，如花一般粉嫩，轻轻张开，露出尖尖的牙。
    沈漠张开双臂，用力抱紧她。微微偏过头，感受凌小莫幻梦般的吻在颈上轻轻落下。冰冷的齿尖划破肌肤，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犹如一朵朵盛开永不凋零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