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炼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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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炼狱
冥月堡里挂满了白布白帘,凄惨的哭声从堡里不断传出。
哭丧的人不是很多,全都是冥月教里的人,人虽不多,但在冥月堡里哭声已盖过一切。
颜莹的丧礼上,没有独孤强的身影。
那么重要的仪式,他去了哪里?冥月教里的人当然想知道,但他们把冥月堡找了个遍,也未找到独孤强的身影。
地府的门前,脸色苍白的独孤强缓缓走向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那透着阴气的门前站着两个侍卫,他们青绿的脸上不带表情,他们冷冷的看着一切从他们身后这门里进入阴间的一切魂魄。
颜莹是不是也在这样冷冷的目光中,从这扇门进去了另一个世界?独孤强停下,脑海中一直都是颜莹的笑脸。
他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前走去,他并不惧怕那些鬼魂,甚至不会惧怕那两个侍卫,当生存对一个人来说毫无意义时,就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惧怕。惧怕是因为在乎,在乎是因为怕失去,独孤强已经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了,那么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好惧怕?
两只手挡在独孤强面前,其中一个侍卫说道:“凡人是不允许进入地府的,阁下请回吧。”
“在下是太乙真人的弟子独孤强,此番来到阴间是有要事想与阎王爷商量。”独孤强说着,从身后沉甸甸的包袱里掏出厚厚的一小叠冥币,然后微笑着递到那两位侍卫手中。
两位侍卫沉默地相视半晌,然后极有默契地一齐接过冥币!
独孤强依旧面无表情,世上,除了颜莹,已再无任何事能激起独孤强的表情。
拦住独孤强的那两只手,放下了,其中一个侍卫恭恭敬敬地说道:“少侠,进,请进,这地府里的魂魄长得有些可怕,您莫要被吓着。”
从冰冷的语气变为关心,独孤强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态度竟转得如此之快,“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
步入阴间,在那森森的阴气中走着,任一些魂魄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任一些魂魄悄悄地说着什么,独孤强依旧急促地走着,甚至边走边问起一些魂魄,那阎王爷的阎王殿到底在哪。
没有魂魄敢去惹他,谁都看得到他身上隐隐散出的热气,那热气很凌厉,就像一个忠实的仆人,拼死拼活地保护它的主人。
但也没有魂魄拒绝他的问题,毕竟,厚厚一叠冥币,哪个魂魄看了不会心动?
所以独孤强很快就找到了阎王殿!
但阎王殿里没有阎王!
“阎王去鬼市里最热闹的鬼菜坊里喝酒了!”这话也是独孤强花了一叠冥币问到的。
独孤强突然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现实比起这句话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鬼竟也是如此贪财爱利,但试问,人不也一样吗?又有多少人能站在丰厚的利润面前毫不动摇呢?
沉思之间,独孤强已走到了鬼菜坊门前。
摇晃的鬼火把那鬼菜坊照得阴森,恐怖。可偏偏,那阴森恐怖的地方却飘出诱人的香味,就连才填饱肚子的人闻到都会重新产生食欲的香味。那里不单有香味,还有音乐,一种连不爱听音乐的人都会觉得美的音乐!
独孤强已走了进去。
他一眼便注意到雅座上大口大口吃肉,大口大口喝酒的“人”,那“人”半眯着眼看着大厅里鬼女们极具诱惑的舞蹈,他肥厚的脸庞上一直挂着微笑,满足的微笑,享受的微笑。
他不出声,桌旁陪酒的“人”绝没有一个敢出声,他不喝彩,桌旁的“人”也绝不敢喝彩!他歪歪的官帽上,绣着一个在清楚不过的字“阎”!
光是用眼看,独孤强已确认这“人”便是阎王!
人影在阴气中晃动,眨眼之间,独孤强已出现在阎王身边。
面对突如其来的独孤强,阎王受惊不小!他的手碰跌了酒杯,美酒倒在桌上,香气迷人。
“你是谁?”阎王脸上的笑容突然不见,他的声音颤抖!
“小生是太乙真人的弟子,想与阎王商量些事!”独孤强恭恭敬敬地说道。
这时一旁的鬼侍卫已经反应过来,都手持兵刃向独孤强慢慢冲来!
“恕小生无理,小生实在是有要事要和阎王您商量,才冒然打扰了大人您吃饭赏舞的雅兴,望大人恕罪。”独孤强道。
阎王一脸疑惑地看着坐在身边陪酒的“人”。
其中一“人”便接着问道:“我们为何要信你?又为何要听你?”
独孤强一脸平静,“小生若是想出手,便不会呆若木鸡的站在这而已了,我只想与阎王商量些事,若是这些事阎王觉得不值一提,那就当小生只是说了些屁话而已,也没有什么损失。各位说是吗?”
大家都见了刚才独孤强的身手,他说的当然一点不假。
于是阎王示意鬼侍卫退下。
见状,独孤强立即将手中的包袱,背上的包袱,微微靠向阎王,并微微碰了一下他手肘。
“小生只想和阎王商量,也只愿和阎王商量,不知道阎王意下如何?”独孤强紧接着说道。
包袱里装的全是冥币!不管是手上的包袱,还是背上的包袱。这两个包袱都很大,所以微胖的独孤强带着这两个包袱,竟显得有些瘦小。
爱吃牛肉的人一闻味道就认得出是牛肉,爱喝酒的人并不一定要尝到酒才知道有酒,爱钱的人也一样,并不一定要亲眼看到钱才知道包袱里装的是钱!阎王早已嗅到,冥币的味道!厚厚的,诱人的冥币的味道!
“你们都下去,我的确有事要和独孤兄弟一谈。”阎王笑道,一边说着一边将独孤强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出乎意料,独孤强竟听到阎王称呼自己为兄弟。
钱的力量真是难以形容的强大!
独孤强也没有想到他竟能如此容易地接近阎王!只要接近了阎王,他就能查出颜莹的死因!尽管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查出死因,也许能让他心里舒服不少。
一切竟如此顺利,顺利,出乎意料的顺利。
是因为运气太好,还是他早已知道了一些办事的技巧?一些握住别人劣根性的技巧。
当美酒越是汹涌地往肚子里灌,那种那种压抑着的痛楚越是撕心裂肺般地爆发出来,在独孤强全身蔓延。
在那么多冥币面前,阎王又怎能不喝酒?在独孤强那么多恭维的话面前,阎王又怎么少得了喝酒?面对独孤强那么有技巧的劝酒方式,阎王又怎么能不醉?
在酒桌之上,一般要谈的事都很容易谈成。
在阎王半醉之后,独孤强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阎王爷,小生能不能问你些事?”
阎王很爽快的答应了。
“您本事那么大,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的死因?”说着这这句话的时候,独孤强有些悲伤,但他掩饰得很好,悲伤只存在于他深沉的眼中。
阎王得意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别的我不敢说,但有关死人的是还有谁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天下间哪有白吃的馅饼,白送的午餐?阎王知道这个道理,但如今他听到了独孤强这个要求时,顿时觉得这不是要求了,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举手之劳。
“当真?”独孤强问。
“我那生死簿上都记有的,咱们继续喝,我去叫人替你把它拿来,等会你爱查谁的查谁的,不过只许查,不得再有其他要求了。”阎王说道。
“当然,当然。”独孤强又敬阎王一杯酒。
阎王胖胖的脸上红彤彤的,显然是酒气有些上头了。他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走到雅座边上唤他那位鬼账簿将那本生死簿拿来。
独孤强仔细地翻阅着生死簿。
阎王微笑着看着他,肥短的手指在那两个包袱上轻轻抚摸,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脸蛋。
终于,独孤强看到了颜莹的名字!
生死簿上记载,颜莹的阳寿是五十六年。
可如今,颜莹连二十六都不到!
而且,生死簿上有着明显的涂改过的痕迹!
“这是什么回事”着急的独孤强焦急地问道。
看到生死簿上记载的这些,阎王的眼睁得大了,原本通红的脸一下子白了!他不敢盯着独孤强看,因为那个眼神,就像一只饥饿的野兽,急迫地盯着它眼前的猎物。
“我,我,我,不知道,大概是账簿的弄错了吧?”阎王额头上,汗如雨下!事发突然,他一瞬间竟清醒许多。
“关于死人的事你最清楚,你不知道,谁知道呢?”独孤强说着,一把揪住想要逃走的阎王!
“来人啊”阎王正想求救,谁知“来”字才一出口,脸上就被独孤强狠狠地掴了一巴掌。
这巴掌虽未尽全力,但阎王那娇气的脸蛋又怎么承受得了?这一掌下去,阎王的脸顿时肿了一片。
“说!不然有你好看。”说罢独孤强已经站起,举起拳头对准阎王的脑袋!
通常爱钱的人都是怕死的,如果死了,又怎么能去享受那些还未来得及花出去的钱呢?
阎王见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况且他又见过独孤强的身手,他不得不将实情说了出来。
原来颜莹是被黑白无常勾了魂去,魂魄离开躯体三天,人便回天乏术了。只因为清明节返回阳间的刘员外无意中看中了路过他坟前的颜莹,于是便重金收买了阎王,要阎王替他将颜莹勾来,做了他的妻子!为此他整整送了阎王三个棺材都装不完的冥币!
所以,阎王当然就删改了生死簿,所以,就有了黑白无常勾魂的这一幕。
怒火似决堤一般吞没了独孤强所有的理智。
只见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被麻布包着的东西,他稍稍运了真气,麻布纷纷碎裂,他手中赫然就是那柄三尖两刃枪!
寒光一闪,阎王的右手被砍落在地!
阎王疼得眼泪直流,他跪在地上,乞求独孤强放过他!
放过?他不也是没有放过颜莹吗?颜莹又有什么错?独孤强想着,已经目露凶光!
长枪一刺,正中咽喉!
阎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独孤强心中的怒气没有就此平息,反倒越燃越烈!
他走出鬼菜坊,口中火焰一喷,鬼菜坊已经包裹在火光之中!
独孤强的手紧握着三尖两刃枪,他的脸因为痛楚而抽搐,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因为愤怒而更加凌厉,炽热!
他一步步走向,他打听来的那个方向——员外府!
刘员外,当然就住在他自己的府邸里,也就是员外府!
独孤强砸开员外府的大门,肆无忌惮的走了进去!
挡着他的侍卫,死!路过他身边的“人”,死!回答不出颜莹在哪的,死!
独孤强踏着一路的鲜血走来,没人阻止他,因为阻止他的,已经全都死了,也没有人能逃走,因为正欲逃走的,也已经全死了!
如果独孤强没有记错,今晚死在他枪下的,已是三百多条“人”命!
死了一次的人到阴间再死一次的,还叫做人命吗?
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颜莹。
在员外府的后院,独孤强发现了拿着包袱,身穿丝绸的“人”,这人鬼鬼祟祟,正欲从后院逃走!
一个飞踢,那“人”已被独孤强踹倒在地!
“颜莹在哪?”独孤强说了这句不知道刚刚说了多少次的话语。
“我,我,我说了你会放了我?”那“人”吱吱呜呜说道,说话间,他已被吓得尿了出来!
“你不说肯定是会死的。”独孤强手中的枪很稳很稳地架在那“人”咽喉上。
“在大堂左边挂红灯笼的新房里。大人您放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在这里管账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人说着便向独孤强磕起头来。
“管账的可不会带翡翠戒指,帽子上也不会有如此成色的上好红玉,更不会穿镶着珍珠的鹿皮靴!你是谁?”独孤强将手中的枪向前推了推,枪尖稍稍在那人颈上划开了一点口子,一滴血流了出来。
那人抖得更厉害了!
“小的叫刘福贵,就是他们所说的刘员外,大人您要是想要美女,刚刚小的说的那房间里就有一个绝色美女,若是大人嫌不够,小的再去给大人您找,不管大人您喜欢什么,金条还是冥币,小的都能给大人您找来,小的只希望大人能饶了小的一命!”那人还是一边说着,一边磕头。
其实独孤强早就猜这人便是刘员外了,毕竟这样的穿着,绝不是一个掌柜的能穿得起的。
独孤强一听刘员外这三个字,心中的火更大了,他一脚狠狠地踹在刘福贵的“要害”上,吼道“带我去!”。
刘福贵捂着“要害”一瘸一拐的将独孤强带到那间房前。
独孤强一脚踢在刘福贵的屁股上,刘福贵破门而入,倒在房里地上直哆嗦,呻吟着还不忘求饶。
独孤强跟着进了房间。
雕满龙凤的大床上坐着一个女子,女子面色苍白,她疲惫的倚床而坐,正看着床帘出神,通红的眼角还残留有一丝泪迹。这人赫然就是颜莹!
“颜莹!”独孤强兴奋的叫着便奔了过去。
颜莹怎么也不会想到能在这看到独孤强的身影!就像没有想过能在夜晚看到阳光,就像没有想过星辰会被绣到自己的暖帐上一样!
她早已绝望,然而如今,看到独孤强出现在她眼前时,她脑海里竟一片空白。她虽然一直期盼独孤强能将她救出苦海,如今独孤强出现时,她竟不知如何面对,毕竟,女子最珍视的东西,已被别人夺去!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夺去!她又有何颜面面对独孤强,面对这个奋不顾身闯进地府的男子?
颜莹虽挣扎着想要站起,但立刻,又瘫软倒在床上!
独孤强将她抱起!
颜莹感觉到他胸膛的温暖!
颜莹心中的痛苦又一次化为眼眶中晶莹的泪水。矛盾,纠结,痛恨,感激,每一种情绪像是一根针,深深地刺进她的心里,拔不出,化不了。
“没事了,我来了,我来了。”独孤强说着用手轻抚颜莹的脸蛋,那张曾经健康美丽的脸,如今如此苍白,憔悴!
“她怎么了!”独孤强一脚踢倒正欲逃走的刘员外,瞪着眼睛问道。
“我怕她乱走了迷路,又怕她外出被那些魂魄吓着,所以让她喝了一些酥筋软骨茶,过些时辰就没事了,大人您放了小的吧。”刘员外说着又磕起头来。
“我头一次见到那么色胆包天却又胆小如鼠的男人!”独孤强骂道,一道流火已经从独孤强口中飞出,正中刘员外!
烧死与溺死是最痛苦的两种死亡方式,对于刘员外这种人,独孤强决定要他慢慢享受这种痛苦,要把自己心理上的痛苦变成他肉体上一寸寸不可以回避,不可以熄灭的痛苦!
被火光包围的刘员外在地上打滚着大叫“我给你我所有的财产,所有的财产!只要你放了我!”
独孤强挥出掌风,将火熄灭!
刘员外呻吟着爬了起来,又跪在独孤强面前拜谢。
一丝冷笑在独孤强脸上绽放!
他不是放了他,他怎么会放了让自己如此痛苦的一个人?
于是口中流火又喷,火光又一次包围了刘员外!
他不是想救他,只是舍不得让他那么快死,那么快解脱。
于是他又将火震灭,又将火点燃!
刘员外的叫喊从求饶到咒骂!渐渐,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