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过Z城的绕城公路就看到了前面那一片依旧有绿色的农场，金宗明看着那片地对念尔说，“那里就是目的地，坐稳了，接下来的路不太好走。”
    “好。”
    农场内布满了绿色，风吹过会带来一股植物特有的芳香。金宗明带着念尔穿过田野一直往农场边境走，然后念尔发现分割天地的高栅栏都是用黑漆包裹的钢铁架起来的，形成五线谱的形状，这幅景象惊讶了他。金宗明回头看着他，淡淡的笑着说，“这片地是我三年前买的，这个五线谱栅栏上的谱子是贝多芬的曲子，那个时候我一边练习一边制作音符，将整个谱子都摆在了这里。”
    风把他的声音吹的到处都是，可念尔却听得十分真切。他看着那高高的谱架，想象着他青涩的模样，风吹过他长长的刘海，他不理，笔直的站在漫过小腿的植物里忘情的拉着小提琴。那应该是一幅美好的画面，他笑着看过那一直延伸到很远的谱子，回头看着似乎陷入回忆的金宗明。
    “你平时都在这里创作？”
    “嗯，我时常在外面捕捉灵感，然后回到这里让它们成形。”
    金宗明看着眼前熟悉的风景，念尔侧头看着他，脑子里又浮现出他白天坐在这样的环境里对着白纸书写灵感，晚上则在屋前吹着夜风回想脑中的旋律。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呢？”他看着那架子上的谱子，想象不出来它会是什么样子的，又好奇在金宗明演绎下会是怎样的动听。
    “月光奏鸣曲。”金宗明还记得当时初学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喜欢这曲子并不是因为那些音符，而是对曲子背后的创作过程。
    奏鸣曲最初是一种二段式曲式，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变得和最初时候不一样了，可相比而言他还是更喜欢19世纪的那种，在他看来，那样的音乐束缚最少。
    “哦，我没有听过。”念尔平时听得最多就是在课间大家拿手机播放的音乐，各式各样，基本上都是当下国内外最新的歌曲，有时候听着某首旋律好他也不会去问。“但是听说过。”
    金宗明想起小时候这个孩子也是不喜欢音乐，就连学校里的音乐课都上的很艰难。问起时，他说倒不是不爱听歌，只是觉得有时候坐着被那音乐缭绕的很难坐得住。
    “那想听听么？”还想说他知道他不喜欢听歌，并不会勉强，可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啊，你这么喜欢的曲子一定很好听。”
    “不一定合你意。”
    如今被分为三段的奏鸣曲算得上跌宕起伏，灯光黯淡的夜晚里，念尔将窗户留了个缝隙让风可以吹进来。金宗明坐在那架老式的钢琴前弹奏熟悉的曲子，他比较第三乐章，每次弹到那个地方都会特别享受。贝多芬那种放松神经去幻想的感觉仿佛会流到自己身上，让自己也开始瞎想一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念尔坐在旁边听着金宗明认真的弹奏，窗帘有时候会被吹起，夹杂着窗外的树枝吹动的声音，特别像吸血鬼电影里的场景。想到这个的少年突然咧嘴一笑，看着金宗明的样子确实很像有些邪恶但却优雅的吸血鬼，自己大概就是看多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电影才有了这种被他吸引的感觉。
    节奏忽然变快时念尔的神经也跟着激动起来，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升温，冬天里的寒冷慢慢褪去。一向不爱音乐的少年开始领悟到音乐的魔力，但是后来跟曾沙陵说起时却被对方说其实是金宗明的魅力。
    “还喜欢吗？”终于停下来的金宗明在弹奏期间偶尔抬头看看他，最多笑笑，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样的曲子一般都比歌曲要长很多。”
    “但是也比一般的歌曲难写吧，这样的音乐确实比一般的流行音乐要难很多，大多数的人都只爱那些听着可以做消遣的流行歌，所以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真正的音乐上。我大概就是那种人，因为即使放上来了也听不懂。”
    金宗明笑着看着念尔，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有些意外，也没有想要接话。“肚子有些饿，不如吃宵夜吧？”
    “好，我这就去弄。”
    “不用了，我带你去外面吃。”金宗明拿起羽绒服往外走，念尔放下看不懂的谱子跟上去，走太急没有想到金宗明会驻足回头看他，一个不稳直接撞到了一起。
    “你真是，一点没变。”金宗明说出去之后有些后悔，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灯，一把将意外的念尔抱住贴着肩膀。他心里想着小时候的念尔就是这样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后面，不差半离的贴着，时不时的要发生这种碰撞。
    “宗明哥，你刚刚说什么？”
    抬头来第一句就是问这个，金宗明依旧笑着，可是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没什么，我想起城中心步行街那里有一家小吃店还不错，虽然比不上你的手艺，但也算可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这么大半夜的挨着冻跟我出门？”
    “没关系，反正我也有些饿。”念尔分明听到了刚才金宗明的话，但却找不到证据说明这话里透露着什么，他隐约记得这样的碰撞只跟记忆中的人发生过。想到这里的他心里一颤，像发现了惊天秘密一样的顿了顿，脸上摆着不可思议。
    再想想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开始到现在，熟悉之感时常凸显，如果从逻辑学分析，这其中是有某种联系的。可是念尔理不清楚这个复杂的问题究竟该从何算起，抖了抖终于发现自己太过激动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摔下去也没关系，反正金宗明会在前面接住自己的。闪过这个想法后，念尔便壮了胆。
    “宗明哥，你老家在哪里呢？”
    “北方。我跟着林哥和小年一路奔波到了X城，遇到了室长，他说喜欢我的曲子，就留下来了。”
    “那你一定很想家。”
    推开大门狂风便开始肆虐，念尔觉得自己快被这风吹起来了，双腿直打颤，牙关都咬不紧。金宗明站到他前面挡住了一部分，可没有减轻症状。
    “室长在这里，伙伴也在这里，这里才是家。”
    念尔钻进车内缩成一团趴着看着前窗玻璃，电台那里有一本书，念尔随手翻了翻，看到扉页那里有一幅画，下面标着名字《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