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四殿下在殿外求见。”南帝的近侍晏如启禀道。
    金丝楠木长桌上，南帝自明黄色的奏折中抬起头来，他身着一袭杏黄蟠龙长袍，瘦长清矍的脸有些许苍白，但仍旧不失威严，无形间给人一种不敢轻易忤逆的震慑感。
    南帝扫了一眼底下的晏如，语气平淡却沉稳地说道：“宣。”
    “是。”晏如应了一声，便毕恭毕敬地领命而去。即使是久伴在南帝身边几十年的晏如触到这样沉锐肃穆的目光，也不禁身怀敬畏。
    殿门开了，凌蓦然稳步走了进来，他嘴角仍是带着一抹笑，似有若无，衣诀飘动，说不出的从容优雅，他一身衮龙朝服还未换下，看来是刚下朝便马上前来勤政殿复命。
    “儿臣参见父皇。”凌蓦然向南帝一拱手，便行了个标准的相见礼。
    “平身。”南帝说道。
    “谢父皇。”凌蓦然随即抬起头来，平静地与南帝对视，他狭长的双眼锋芒尽敛，沉静温文，看不出眼中的情绪。南帝亦是淡淡地看着他的儿子，满布皱纹的脸上辨不出喜怒。
    晏如在一旁候命，他看着这一对天下间最尊贵的父子，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如此疏离淡漠，那感觉不像是亲厚的父子，而是更接近于君臣的相处。
    他在心中暗叹一口气，想不明白为何南帝对他的四儿特别冷淡。
    “四儿，你出去也有四个月了，朕命你查的案件进展如何了？”南帝放下手中的朱笔，沉声问道。
    “回父皇，儿臣不负父皇所望，对彻查青楼一案有明确进展，现只要掌握到确实证据便行了。”凌蓦然答道。
    “嗯。”南帝只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两个月后能否完成彻查？”
    凌蓦然低头想了想，便答道：“按照儿臣的安排，如无意外的话，应该可以。”
    “既是如此，就别让朕失望。”南帝再次看了凌蓦然一眼，淡声说道。
    其实就算凌蓦然此刻不说，南帝也依稀猜测到民间贩卖女子的败坏风气源自哪里。若然他们的行为没有那么离谱荒唐的话，南帝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次案件涉及的朝中势力太多，一不小心，很容易会触动芙水国的朝政根基。
    况且，南帝也不想看见他们三兄弟内斗，兄弟和睦固然好，但，眼看着两个儿子不成器，一个仗着有自己的疼爱终日沉湎于酒色，一个凭借母族的庇护暗地奸淫掳掠，实是令他失望至极。
    大殿里很安静，案台上的铜桥耳式香炉散发着浓而不烈的龙诞香，外人肯定想像不到凌蓦然和南帝之间竟客气得出奇，身为父亲的南帝既没有开口问凌蓦然这几个月在外的生活如何，同样地，身为儿子的凌蓦然也没有对他的父皇闲话家常，仿佛他们除了朝中政事之外便再无共同话题。
    凌蓦然将手伸向袖中，摸出一份奏折，淡声说道：“父皇，这是儿臣这几个月来巡查各地农田收成情况的奏章，请父皇过目。”
    站在凌蓦然身旁的晏如听到，马上走上前去，接过凌蓦然手中的折子恭敬地呈递给南帝。
    南帝翻了翻凌蓦然呈上来的折子，沉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连说了三声：“好，好，好，今年亦是个丰收年。”
    凌蓦然在台下接着说道：“儿臣这次是从边境之地开始巡视，一路走来，发现各地并没有特别大的灾害，芙水国今年算得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好。”南帝笑着点了点头，又认真翻看了几下手中的奏折，愉悦之色溢于形表。
    凌蓦然见自己此次进殿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说道：“若父皇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儿臣先行告退。”
    “嗯，好，你暂且退下吧。”南帝敛了笑意，对凌蓦然说道。
    “谢父皇。”凌蓦然再次行了一礼，便转身往殿门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快要出殿的时候，突地听到身后南帝低沉的声音传来：“四儿，若有时间，多点去你母妃那里看看吧。”
    “……是。”凌蓦然心里窒了一窒，他敛了敛眉，头也没回地答了一句，便继续向前走去。
    凌蓦然走后，晏如自底下瞟了一眼南帝，还是看不清他主子的面部神情。
    殿内的五彩玻璃窗反射着清冷的阳光，就如同南帝看着凌蓦然的眼神，即使有暖意，也永远透不出来，他看着殿门的方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四儿，四儿，别怪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