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陈休陆躺在宾馆洁白的大床上，怀里揽着尚在梦中的顾亚文，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小学的美术老师。
    那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给他们这群乳臭味干的小娃娃滔滔不绝地灌输了6年诸如朦胧美这类抽象名词，今天陈休陆终于有了顿悟。
    比如，很多东西一旦点破，总会发现远不如憧憬的那般神圣，就像鲜花一旦经人亵玩，就会暴露它光鲜外表下不堪一击的脆弱。
    被褥里的顾亚文睡得像只天鹅。
    但陈休陆满脑子都是他布满吻痕的雪白身体和昨夜毫不压抑的呻吟。
    想起来都要笑出声，他这样的人居然是个0号。
    亏得自己昨夜还差点被他强横的气势吓倒，做好了被压的准备。
    陈休陆靠在床头看着他的睡颜，占了便宜似的，心情大好。
    宾馆的对面是C成最大的十字广场，此时已有了人声，开始热闹。
    八点的钟声敲响，窗外传来扑棱棱鸽群起飞的声音。巨大华丽的复古窗帘沉沉地坠下，像一面厚重的墙。金色的阳光从两帘之间的缝隙钻入，投在怀里那人玉一样脸颊，发丝柔软地掠过额头，遮住他俊秀的眉眼，落在挺直的鼻尖。
    距他下定决心回应他，恰好过去12个小时，而他已经成为他的。
    忍不住轻轻戳他的脸，咬着牙唤了一声：“纸老虎。”
    顾亚文睫毛开始发颤。
    陈休陆知道他要醒来，便故意将自己眼睛睁的贼大，凑到他面前一动也不动。
    看我不吓死你。
    长长的睫毛又颤了颤，陈休陆把眼睛睁得更大了。
    然而等了好久，陈休陆感觉自己眼珠子都要暴突出来了，顾亚文的双眼依然没有睁开。
    真是……浪费表情！陈休陆翻了个白眼，重新躺倒下去。
    顾亚文在清晨柔软的阳光下，偷偷扬起嘴角。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定下来。
    陈休陆终于摆脱了上下班挤地铁的日子。
    一到下班时间，顾亚文总是早早地等在拐角的路口。每当看到那辆宾利假装很低调地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规规矩矩停在路边的时候，陈休陆总是忍俊不禁，然后在众人钦羡的目光里大摇大摆钻进车内。
    顾亚文塞了瓶农夫山泉在他手上，转头发现陈休陆正笑得不怀好意。
    “你又乐什么呀。”
    “我能乐什么呀，”陈休陆拧开盖子狠狠灌了一口，在副驾上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将身体拉的长长的，“难怪女人都爱傍大款，真拉风。”
    “你这叫傍大款？”顾亚文发动了车子，揶揄地瞟了他一眼，“哪个女人傍大款不是要这要那的，名车名表首饰衣服一样也不能少，出门还得手挽手巴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似的，哪像你，接送你上下班偷偷摸摸也就算了，送你个破表你还非得还我，分明是我傍上了你才是。”
    这番话旁人说出来定然活脱脱一个怨妇。
    可顾亚文一边开车一边微笑，说的既真诚又温柔，句句颠倒是非，却反倒把陈休陆弄得不知如何反驳。
    “我又不是女人，跟她们没得比。你这么有经验，被多少人傍过啊？大款同志？”仰头又灌下一口。农夫山泉是陈休陆指定用水。车辆必备。
    顾亚文笑了笑，没有回答。
    少了一半水的瓶子被“噗通”一声扔到后座，红色包装躺在米色坐垫上格外醒目。
    顾亚文依然笑得云淡风轻，只略微回了一下头：“多喝点水，对身体有好处。”
    陈休陆嗯嗯地答应着，戳了戳面前的播放键，两人瞬间就被高起的音乐淹没，思绪却不知各自飘向哪里。
    又到了周末狐朋狗友聚餐鬼混的日子，顾亚文却邀请陈休陆去打高尔夫。
    “什么呀，你们有钱人玩的东西，我消受可不起。不去不去。王冉他们还等着我去打牌呢。”
    顾亚文拉过他的手：“你就不能陪我一次？”那小眼神儿特别小心翼翼，跟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似的。陈休陆面皮一抽，又一次败在那双晶莹的桃花眼下。
    一起打球的还有一个矮矮的白胡子老头儿，顾亚文叫他袁叔。明明是个拄个拐杖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谁知一换了运动服，一身扎实的肌肉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陈休陆看了看不远处站成一排清一色西装墨镜的保镖团体，果断给他下定义——这才是真的黑老大，顾亚文那小墨镜，太装腔作势了。
    据说这是这老头儿的私人球场，进来之前，连手机都全部没收。
    “小文啊，袁叔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以前硬朗了，总盼着你们这些小辈多来看看我，你说你，多久没来看袁叔了？生意一忙起来，是不是就把袁叔给忘了？”
    顾亚文笑得乖巧：“小文哪里敢，我这不是来看您了么，上次托人给您带的雪茄，您抽的还习惯么？”
    “不错不错，小文带的东西总是这么贴心，正合我的意。”
    谈话间顾亚文已经塞了一柄球杆在陈休陆手里。
    “这…………”
    “没关系，我来教你。”顾亚文面带微笑，拉着他往草坪上走。风和日丽，青草芬芳，这个时候如果躺在草地上睡个午觉，该是多么惬意的事……
    “来，休陆，这样握球杆。”顾亚文从身后环着他，双手握在他手上，普通男孩子所没有的性感而沉稳的气味瞬间涌入鼻息。
    “挥杆。”他的声音年轻而带有磁性，从一边耳朵钻入，陈休陆半边身体几乎麻痹。
    球杆在四只手的带动下挥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呼的一声轻响，陈休陆扭过头，看见他的发尖正被阳光染成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