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再世为人】  第一章 【一梦浮生终尽头Ⅲ】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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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想过能活着出石室,以至于比想象中还要灼人的日光打在脸上的时候,他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几乎以为自己还如一梦中。
    夏日的正午,阳光曝烈嚣张,脸颊底下压着的泥土比想象中还要坚硬滚烫,带着经久日晒的焦苦芬芳,扑面而来。
    “逆贼顾苍穹带到!恭请主上万安!”
    雄浑的胸音自耳边而来,伴随着万安的余音,悉索的衣料摩擦声越渐扩大,又渐渐匿了。
    扣住他后颈的手越发使力,像是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压进土里一样,带着一丝半点让人难以理喻的恶毒。
    他难过地挣扎起来,没入鼻腔的泥土苦腥难忍,逼出困兽般地呻=吟,微张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淌出涎液,混着浓重的土腥味鞭笞着神经,缺乏空气给养的肺腔着了火一样刺辣。
    周围有人低低地嗤笑。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蠢,活像一只被人捏在手中的蚯蚓,除了匍匐于泥污中挣扎之外,只有供人取乐的价值。
    那人手上的力道又胜了几份,不知道是被他软弱的态度所刺激,还是因为旁人的侧目而得意,抓得他脊柱已然听得见“咔哒”之声,却丝毫不放松对他的桎梏。
    明灭的芒光出现眼前,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肺腔的灼热继续升华,忽忽地燃起火焰来,烧得人五脏俱焚。颈间的痛苦随着白光乍现而越发淡漠起来,连同他微薄的呼吸一样,离他的意识越来越远。
    恍惚中,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出,还没等他听清那个东西的落点,只听旁边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压制后颈的手一松,清凉的空气霎时灌进几乎报废的胸腔。
    刺热的氧气冲刷着脆弱地呼吸,眼前的白光陡然坠落又浮出淡淡的猩红。他浑浊地匍匐在肮脏的地上,大口呼吸着,贪婪而疯狂,慢慢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
    放肆的嬉笑忽地噤声,就像抛往半空的瓷器一样忽然坠地,噼啪清冽碎了一地,踩上去都是沁凉而尖锐的心惊胆战。
    “几日不见,常右使这‘断筋掌’的功夫当真又进益了几分,只怕不出几日便会有登峰造极之势,想来今日右使在主上面前炫耀一分,也是理所当然的。”
    偌大的广场上忽然听闻一阵低悦的男声,那声音不远不近,不卑不亢,甚至带了冷冷的漠然,亦分不清喜怒。传到人耳里,却无端带了一丝别样的诡异妖娆。
    “段书景,你别在那里血口喷人!我常鑫做事向来磊落光明,对主上忠诚之心天地可鉴!今日不过是代主责罚这逆贼,怎么就是炫耀逾越了?再说,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主上面前使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主上既无异议,你又凭何开口?今日若主上当真因此而怀疑常某,常某愿自裁于此以保清白!但求主上将这妖孽绳之于法!”
    常鑫忍着心口间翻滚不下的气血汹涌,硬撑着一口气朝段书景吼道,黝黑的额间隐隐可见几簇暴起的青筋和匍匐其上晶亮的小汗珠。一根细若牛毛的海棠花针立于他右肩之上,透过阳光模糊可见上面布满的一层淡淡的雀蓝。
    “这话听着真稀奇。什么时候主上降罪轮得到猪狗来代劳了?至于这么争先恐后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功劳似的么?”
    “段书景,你说谁是猪狗!?”
    “谁答应谁就是啊。”
    “你。。。。。。”
    “啪啪。”
    眼看着常鑫额上青筋毕露,一双赤目越发衬得青白的脸上惨淡异常,连带着肩上那株雀蓝小针也因为愤怒而随着他的双肩剧烈起伏着,越发反射出妖异的光芒。两声清脆的击掌声忽地在空中响起。
    已然蓄势待发的两人闻声俱是一怔,待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立刻浮现出卑微的恭敬,慌忙往地上一跪,竟然同时噤声。
    偌大一个广场,静如万籁之夜。
    半晌,才听到一个懒懒的男声从击掌处传来:“这天果然热的厉害,晌午的日光晒得人脑仁疼啊。”
    众人的呼吸均是一屏,连带着大气也不敢喘,只恭顺地垂头立在一边,等着他继续说。
    谁知那人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说完,便再也没开口,广场又陷入了之前的僵局。
    众人心里正揣度忐忑,常鑫却有些等不及了,朝那人的方向狠狠磕了个头。
    “主上,今日之事确实是属下鲁莽所为,若有半点令主上不悦之处,属下甘受主上责罚。但属下忠诚之心乃天地日月可鉴,所谓炫耀不公一事,纯属段公子无端揣度,请主上明察。若主上仍旧不信属下之心,属下愿在此自裁以明志!”
    说罢竟从腰间抽出平时常用的佩剑,直抵喉间。
    “属下无能无才,今日竟不能替宫中除奸佞,日后也不能为主上分忧愁,想来宫中翘楚济济,与之相比,属下更是自惭形秽汗颜之至,不若今日已死明志,主上可会挂念属下?”
    长剑一闪,就要贴上喉管,只听“唔嗯。”一声痛呼,长剑“哐当”落地,执剑之人已握着右手滚到一边。
    “主上。。。。。。”
    常鑫躺在地上,抬眼一看,右手的虎口已被生生划破,红艳的肌肉混着滚滚流出的血水,却只是皮肉之伤,实则并未伤到经脉。
    “我耳朵不聋,自然也听得出来你的意思。不过,常鑫,你倒真是好样的,跟着我这么些年了,竟也学会威胁这套。”
    慵懒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却让常鑫浑身一激灵,不顾肩上的疼痛硬撑起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朝他又跪下去。
    “属下不敢。”
    “敢不敢只有你自己知道。常鑫,你可别逼得我在众人面前动手便好。”
    “属下。。。。。”滚热的汗珠顺着常鑫的额头涔涔而下,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慌乱中他余光乱扫,目光掠过一处,突地又停了下来,再看时已目瞪口呆。
    一枚还沾着半点腥红的杏子果核静静地躺在地上,衬着光斑,那红色光华流转,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再低头看看手上渐渐结痂的伤口,常鑫的心头猛然间浮出大骇的惊悚。
    “属下,知错。”
    带着惊惧不安的心情,常鑫不由自主地匍匐在他面前,声音已变成十足十的真诚。
    “算起来,常鑫你也跟着我也有那么些年了,说起来也是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怎么有些东西就是学不会呢?这宫中琐事繁多,大小巨细,又哪里能少得了你呢?这几年宫中新进之势又哪一个不是把你当成标杆看来?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位置,我心里究竟把你当成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数么?非要因为几句无可厚非的挑衅就咋咋呼呼起来,失了自己的身份。今日之事你并无过错,只是难免急躁了一点。我也知道你是为宫中着想,所以责罚也就免了吧。”
    常鑫唯唯诺诺点头,心里的不平一点一点消了下去。
    “好了,依我看,既然大家同属宫中之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能因为一个逆贼之事而心生芥蒂?这次的事,书景也有不对的地方,说起来常鑫也是我的右使,级位自然在你之上,怎可使暗器出手?言语制止已是至极,更何况这‘雀翎’之毒?事完之后你得亲自送常右使回府安歇,这‘雀翎’也该给他解了吧。”
    他躺在地上,周围的一切都似乎跟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模糊,混沌,唯有一句话听得真切。
    逆贼。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十足十的准备,却没料到自己在听到那人嘴里蹦出的字眼时,身体还是不自觉地抖了抖。
    这么快就把我定罪了么。。。。。
    他反复在心底咀嚼这两个字,每一口都像是往心口吞棱角分明的冰块,刚开始还能感觉刺痛,那种贴着柔软而脆弱的内脏吞不下又吐不出,抵在喉腔粘在黏膜上,浸的每一寸肌理线条,每一寸骨络经脉都战战发抖,最终也渐渐麻木下来。
    恍惚间,他问到一股蘼芜的味道,带着某种令人窒息苦痛又忍不住拥抱落泪的熟悉温度,在炽热得不真实的空气里慢慢散发着让人从骨子里升腾起的渴望。
    他疑惑地想,也许是自己疯了,竟然看到了那人近在咫尺的脸。
    “苍穹。”
    他艰涩地摇摇头,想把恼人的幻听甩开。
    “小苍穹。”
    幻听还没离开,触感又出现了幻觉。一只明显还带着体温的手指覆上他的眼脸,顺着他眼形的弧度淡淡地打着圈。
    “怎么这样狼狈?”
    他猛地睁开眼,耀眼的阳光不加掩饰地打在他脸上,让他瑟缩地眯了眯眼,却又固执倔强地瞪着眼前的人不放。
    不是幻听,也并非幻觉。
    而是那人真的就在眼前。
    他忽然觉得晕眩起来,没入心房的冰凌在几近温柔的低喃声中慢慢融化,一冷一热的交织让他整个人茫然无措起来。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看了会让人心疼。”
    心脏不受控制地一抽,就像有人拿绳索勒紧喉头,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知道么,我想你了。”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一靠,却被卷进一个满是蘼芜芬芳的世界。
    他抬头,那人明亮如日光的瞳仁正一眨不眨地锁着他的眼,扑鼻而来地蘼芜气味几乎熏混他的实现,淹没他的理智。他看见那人剪瞳样的眸子清凌凌地落下雨花,朵朵都包含着不加掩饰的宠溺。
    于是,他知道自己没救了,被指“逆贼”的轻蔑完完全全被他温柔的亲昵覆盖,他的大脑除了他的影子,便再也转不动了。
    “我喜欢你啊,苍穹。所以回到我身边可好?”
    那人的声音轻柔而蛊惑,附在他依然看不清颜色的耳边,竟然没有半死嫌恶。
    “我们回笃鹤居去住可好?夏天过了那里池塘的残荷还没有拔去,泛舟其上,红红泥烹酒,我可记得是你一直所爱。”
    “又或者在院里种下一株鸳鸯凤冠,我记得你一直钟爱那花,所以连带着你的新衣我都让人修了那暗花,不知你可喜欢?”
    “冬天的时候,我们像往常那样窝在暖阁里足不出户好么?品诗作画岂不是一桩美事?每到腊月你的脚便冷得像冰一样,不论暖阁的温度有多高也于事无补,只有我拿手才能将它捂热。”
    “我记得你爱吃那棠梨,便叫人寻了千金的种子种了一株在你门前。春天便看得见雪舞一样的白,和我当年初见你之时一样,以为那边是从中走出的花妖。”
    “可我最中意也最不能忘记的,不是这些,而是你随我左右的这么多年。我想除了我之外,没人能明白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就像我高坐殿前脚下匍匐着众人,他们不过是我的属下,而你,则是我唯一的苍穹。”
    炽烈的阳光丝屡而至,投射在他黑亮的发丝上,让人凭空生出一种错觉来。就仿佛此刻落在他肩上的长发是一张缠绵而至的蛛丝,密密绵绵,交错而下,铺天盖地而来,不留空隙地绕着他的眼,缠着他的眉,侵蚀他的脑,甚至啃食他的骨血。
    “苍穹,你可愿意回来?”
    他陡然闭上双眼,那缠绕在他身上已蔓延至他心口的蛛丝,已经凝成一张坚固的网,将他牢牢地拴在其中,那覆满了毒汁的丝已然入侵了他的神经,吞噬了他的理智。
    即使闭上眼,他都能清楚地看见,那丝丝入扣的蛛丝密密地缝着,不是“我愿意”,而是“楚墨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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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也考完鸟~论文也答辩鸟~俺还是回来乖乖滴写文吧==
    追坑的亲不要打俺TT虽然俺不是好银~坑了那么多也米有填。。。但素俺们还是抱着战战兢兢滴心情回来任大家大刑伺候~呜呜呜呜~大家下手轻点好吧?还有就素。。。千万表打脸啊。。。
    文文俺会每日勤更滴~蹲坑滴亲亲们也表郁闷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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