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龙困浅滩 第八章 将军林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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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辟麟适时停下脚步,静静的抬起脑袋看着来人。
除了某些特定环境,司徒辟麟的脸上总是空茫茫一片,他又长得十分出色,一张小脸苍白中透着艳丽,当他抬眼看你的时候,即使只是没有焦距的注视,那双死寂的大眼睛也总会散发出一种致命的诱惑。
就像精致的洋娃娃,冰冷没有温度,却能挑起人埋葬在心底的破坏欲。
来人也没能逃过这种通例,即使天天瞧着,夜夜抱着这具身体,每次看到他做出一些在他控制范围之外的事情时,他还是会有种随时会失去他的感觉。
他讨厌这种感觉,所以每到这种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差。
“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林铎的声音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司徒辟麟乖顺的点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林铎居高临下的和他对视,良久,终于缓缓叹出了口气,弯腰将刚及他腰部的小孩拦腰抱了起来,声音里似乎多了些暖意:“不是告诉过你吗?你身体不好,没事别到处乱跑。”
司徒辟麟乖乖让他抱着自己走,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似乎在确定他有没有生气。
林铎笑了起来,忍不住拿满是胡渣渣的下巴去戳小孩白嫩嫩的下巴:“我没有生气,只是你总是这样跑出来,难免会让我担心,下次别这样了好吗?”
司徒辟麟扭着脖子躲,躲不过被戳到了就笑,无声的,开心的,笑容看起来比太阳还要耀眼。
林铎呆呆的愣了一下,忽然就冷下了脸,抱着司徒辟麟快步往前走,方向却是向着另一顶更近一点的将军帐。
司徒辟麟笑的愈发灿烂,空空落落的眼底却有什么暗沉的东西一闪而逝。
翌日,司徒辟麟起的有点晚。
林铎果然又不在,他也难得清闲,于是又搬了张软椅摆在了将军营门口,一边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晒太阳一边发呆。
阳光很不错,半个时辰后,他全身都晒的懒洋洋了,小脸红扑扑、大眼睛湿漉漉的,让人看了很想扑上去咬一口。
由于实在非常舒服,司徒辟麟忍不住打了两个呵欠,习惯性的蹭了蹭椅背,闭着眼睛打算培养瞌睡虫。
可是他才数了两只小绵羊,某个嘴非常贱的咋呼军医又不知从哪儿蹦跶了出来。
那人似乎对两天之内在同一个地方见到同一个人感到很惊奇,他摸着下巴啧啧了两声,两个眼珠子贼似的盯着司徒辟麟滴溜溜转了两圈,一锤掌心,像是想通了什么重要之事一样忽然兴奋的嚷嚷道:“哎呀,小兄弟,我们果然是有缘份的么!”
司徒辟麟含蓄的抽了抽嘴角,决定眼不见为净,无视到底。
那人大概也知道司徒辟麟说话有困难了,没得到回应,他也不在乎,继续嘻嘻笑着凑到司徒辟麟身边嘟嘟囔囔:“昨天聊的挺愉快的,后来小兄弟怎么就突然跑了呢?哎哎,你丁大叔身体不好,下次小兄弟要走之前一定要先打个招呼,不会说话啊啊两声也好啊,省的你丁大叔以为出了什么事,跑的连军医处都不认识了。”
他夸张的做了个瞪眼伸舌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正待下葬的痨死鬼,司徒辟麟自然看不见,不过话说回来,即使看见了,某人大概也不会做出什么值得期待的回应。
那人收回舌头咂咂嘴,眼睛瞄到司徒辟麟裸露在外面的一截雪白的颈项,忽然古怪的红了脸:“对了,小兄弟,那天见你似乎走路有点不利索,那什么,你瞧,你丁大叔不是混军医处的么,别的本事没什么,这看病治伤还是会一点的,你……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特别轻,柔柔软软的,少了几分热情和咋呼,却显露出了更多的怜惜与心疼。
司徒辟麟心里一动,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军营里的一个人,面前的男子有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起来三十来岁,身高体壮,眉毛粗黑,额宽唇厚,眼睛是北疆很少有的圆滚型。由于常年风吹日晒,男子的皮肤黝黑而干燥,脸上坑坑洼洼,头发随意扎成了个小辫子挂在脑后,偶然一阵风吹过,发丝里会露出一两抹银白闪现。
很普通很厚道的长相。
司徒辟麟默默的评价着,心里却对男子眼睛里的期待和小心翼翼不以为然。
这座军营里或许不全是禽兽,或许还有好人,但他军奴的身份始终摆在那里,由皇族变成最下贱的贱民,他太明白人类骨子里避害趋利的本性了,至亲犹有可能背叛,更何况一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泛滥的同情心。
相由心生什么的,也不过是人类安逸时无聊的假象罢了。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看到的一切,司徒辟麟不由冷冷嗤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再不管外界如何。
那人倒是个视觉敏感的,司徒辟麟的冷笑只是在嘴角停留了不足一瞬,他居然就眼尖的一下子看见了,而乍见面前的孩子露出一抹毫无感情的笑意,无措之下倒是暂时治好了他的咋咋呼呼。
那人沉默的陪着司徒辟麟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夕阳西下,没什么变化的一天又过去了,他才一手撑地蹦了起来:“看来小兄弟今天也很累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这里有一瓶药,是我自己做的,小兄弟如果不嫌弃,等夜里歇息的时候可以用用,是外敷的,治疗撕裂之类的外伤效果应该还不错。”
他的语气有些暗淡,不过掏药的动作一如既往的豪迈折腾。
他用刚按在地上的手在自己身上悉悉索索摸索了半刻钟,嘴里不时嘀咕着诸如“哪儿去了”、“不会上茅房时弄丢了吧”之类的浑话,好不容易终于从脖子后面的衣服缝里找到了所需之物,对着阳光看了看,居然尴尬的发现瓶子里早已空空如也了。
那人顿时变得结结巴巴,右手抓着后脑勺,脚下意识往军帐后面挪:“那什么,我忘了昨天张三被自己养的狗咬了屁股,药都用完了,我现在就回去做!”
他说着就拔腿狂奔,一边奔一边还不忘回头冲司徒辟麟大声嚷嚷:“我做药很快的,小兄弟你明天还在这里等着啊,伤口一定要上药!”
“……”
太阳已经彻底沉下地平线了,西边的天空被余辉晕染成了一片滚烫的艳红,仿佛有什么人拿刀子在上面狠狠划拉了一下。
明天还会是个好天气吧,司徒辟麟睁开眼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进了影影幢幢的大将军帐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