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殇歌传千里  第二十三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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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川军等待中央的进一步命令时,122师听到了许多关于对自己不利的消息。原来阎锡山在太原丢失后,为了推卸责任,指责川军作战不力,军纪不良,与共产党有来往密切,并请求蒋介石将其调离山西。蒋介石听后大发脾气,要将川军赶回四川,后来在白崇禧的劝说下,决定将山西境内的川军调往李宗仁所辖的第五战区,以顶替弃阵而逃的国民党第六集团军韩复榘的部队保卫徐州。川军在愤怒与不满中服从了蒋介石的调遣,乘坐运兵列车向山东方向赶去。
    这时122师在太原经过一些列战斗,给部队人员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但由于火车车次与装载有限,再加上与其他几路友军一同调往徐州,因此火车上显得很是拥挤。运兵列车刚一到站,士兵们便你拥我挤地往铁皮车厢里抢,场面一片混乱。刘世英与王名扬也试图在车厢中找到位置,却被人群推搡地不能如愿。
    刘世英见状,知道自己挤不进去,于是准备再想其他办法。刘世英在列车前后四处寻找了一番,发现车头部位有一些可以站立的地方,于是拍拍仍在试图抢位置的王名扬,说道:“王名扬,我们到车头去,那里有位置!”
    王名扬顺着刘世英手指的方向观察了一番,又回头看了看拥挤的人群,随即点点头,和刘世英一起向车头跑去。两人迅速登上车头,抓住车头的一些突出部位,站立在脚下的铁板支架上,然后回头看了看仍在争抢位置的战友,相互间得意一笑。但是很快有人发现了他俩的举动,立即赶过去和两人挤在一起,于是车头前仅剩的一点儿位置也随即被站满,整个列车严重超载。
    刘世英苦笑着对王名扬说道:“这里虽然也挤了点儿,但是空气清新,视野开阔,风景优美,总比呆在那闷罐子车厢里要舒服得多,你说是不是?”
    王名扬听后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问刘世英道:“徐州离这里远不远?”
    “不是很远,但照这个样子看来,火车可能得跑十来天才能到达。”
    王名扬一听傻了,“那我们睡觉怎么办?”
    刘世英顿时也明白过来:“糟了,我把这一点给忘了!”
    这时火车已经开动了。两人面面相觑,回头向后面一瞧,只见连车厢顶部都已经坐满了人,想要换个位置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耸耸肩,接受了这一现实。
    好在沿途风景不错,常常有百姓在路边赶来送别,还向战士们分发水果食物,两人倒是没有饿着。虽然此时已接近年末,天气已经变得很是寒冷,但刘世英与王名扬依然兴致勃勃,一路谈论着路上的所见所闻。然而就在此时,沿途传来了首都南京失陷,日军屠城的不幸消息,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压抑。
    川军战士们相互讨论着南京的事情,悲愤之情溢于言表。作为一国之都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文化中心的南京,在唐生智坚持了仅仅两星期之后便宣告失守,城内还发生了异常血腥的大屠杀,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老人还是幼童,妇女还是男子,大多都没有逃过被侮辱和虐杀的命运,这让每一个爱国的中国人都感到愤怒:想不到日本人竟然会如此残忍和野蛮,做出这种为世人所不齿的事情来。
    接下来刘世英与王名扬都感到心情非常沉重,各自思索着自己的心事。王名扬首先打破了沉默,恨恨地说道:“小日本太猖狂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好看!”
    刘世英摇摇头说道:“日本人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他们希望我们因此而产生恐惧,从而瓦解我们的斗志,然后在对他们有利的情况下与我们议和,最后再慢慢地将中国完全合并为自己的领土。他们不但手段残忍,而且还用心险恶!”
    刘世英接着说道:“我们会打败他们的,但我们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我们会让日本人遭受到比我们自己更大的打击,他们的末日就要到来了!”
    王名扬激动地说道:“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做呢?中央军装备好却不敢打,我们川军敢打却又装备不好。国民党军队的头头大多只知道一味保存自己的实力,对抗日出兵不出力,总想着排除异己,大权独揽。看看阎锡山吧,我们川军拼死拼活地为他保卫山西,他倒好,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还净把失败的原因往我们身上推。他阎锡山有什么资格让我们为他送命,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让我们为他背黑锅,他何德何能?他只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地方土皇帝而已!”
    “战场上到处都有中央军逃跑的影子,先是刘峙,然后是韩复榘。他们倒是跑得轻松,却害得我们为他们垫背填坑,难道我们川军是后妈生的吗?为什么给我们的待遇就这么不公平?我们可是自愿出川来参加抗战的,不给发装备也就罢了,还到处遭人家白眼,被人家瞧不起,这仗打得有什么劲儿啊?现在连首都也丢了,于是国民党就丢下老百姓不管,自己先逃命去了。我们到底是被日本人杀死的,还是被我们自己人杀死的啊?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正义和天理?”
    刘世英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王名扬提出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抱怨这些也没有用,我们能做的只有打起精神,不能被悲伤和愤怒冲昏了头脑。我们必须化悲痛为力量,尽可能地去打击敌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改变现状。对于我们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我们必须学会放手,不要自寻烦恼。”
    王名扬擦了擦眼泪,恢复了往常的神态,说道:“你说的没错,刚才我太激动了,我向你道歉……我只想着当兵杀敌,却没想到军中也有这么多龌龊的事情。”
    刘世英摇摇头,“没关系,我能理解。国民党的腐败无能是所有中国人有目共睹的,我也常常对此感到不满,有时甚至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若不是发生了西安事变,国民党可能还要和共产党内战下去,那样的话,中国可能也就不能再称为中国了,而是变成了日本的殖民地支那省,被自己的亚洲同胞所奴役。”
    “但是现在我们既然已经选择了一致对外,就不能再因曾经的恩怨而相互攻击了。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的信任他人,哪怕对方仍然恶习难改,执迷不悟。在面对共同的敌人面前,我们必须冰释前嫌,相互帮助,共同度过难关。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们谁也无法预料,那就不要再去想它,命运自会有其安排。”
    王名扬问道:“那你说说看,人类为什么要相互残杀呢?”
    刘世英思考了一阵,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原因太过复杂。有些人是为了利益,有些人是为了生存,还有些人是为了享受,享受杀人的乐趣,好在这种变态的家伙不是很多。人与人之间之所以相互排斥,就是因为对方与自己不同,人们对于自己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感到恐惧。过度的敌意来自于过度的恐惧,过度的自尊来源于过度的自卑,过度的狂妄来自于过度的懦弱。为了掩盖自己的缺点,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人们学会了互相欺骗,学会了互相残杀。”
    “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但是也没有人能说出真正的原因。没有人能看到事物的本质,我们最多能发现事物的表象,然后不断用新的表象代替旧的表象,我们对周围事物的了解都是残缺和片面的,随时都有被时间推翻的可能,于是我们不得不不断更新自己的观念。没有绝对正确的解释,只有无限趋近于正确的解释。而如果你选择沉默不语的话,则连接近事物本质的可能都没有。”
    “终归究底,我们需要的不是绝对真理,我们需要的是不断变化的过程。对一件事物的理解有许多种方式,但没有绝对正确的方式,也没有绝对错误的方式,关健在于你自己的立场。对于现实,我们必须接受自己无力改变的部分,努力改变自己能够改变的部分,分清这两者的区别,并且忘掉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
    王名扬长出了一口气,“我懂了,谢谢你的理解和建议。”
    天色已晚,两人都感到有些疲惫,逐渐进入了昏睡状态。
    在梦中,刘世英发现自己正在和王名扬一起,随着大部队奋力向日军碉堡发起总冲锋,经过浴血的战斗,消灭了敌军阵地内所有负隅顽抗的敌人,他和战友们欢呼着庆祝了战斗的胜利。接下来,他随川军部队凯旋归乡,看到了欣喜地等待自己的林君玉,他随即微笑着向对方走去。然而这时林君玉脸上却浮现出一阵恐惧,指着他身后的什么东西大声叫喊,却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于是他转过身体,顺着林君玉指示的方向看去,发现天空中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紧接着一大片日军的轰炸机飞临到人群上空,开始向人群扫射投弹。他大惊失色,立即抓住林君玉的手臂,准备逃离飞机的追杀。然而没等两人跑多远,他就发现林君玉已经被弹片击中,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双眼不再眨动。他痛苦地大声呼喊,试图将其她摇醒,这时,一发炸弹在他的眼前爆炸,他感到大地震颤了一下,然后……
    刘世英被噩梦惊醒,发现黑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清晨的露珠正在铁路两边的草丛中凝结,滴落。刘世英看了看周围的战友,发现他们大都沉浸在梦乡里,自己身旁的战友也都在站立状态下睡着了,他们实在太累了。刘世英见王名扬睡得正酣,没忍心叫醒他。但令刘世英感到奇怪的是,即使在他清醒后,他的大脑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像梦里那种飞机引擎发出的声音。刘世英使劲摇摇头,试图驱散头脑中的幻觉,不想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刘世英猛然扭头向火车一侧远处的天空望去,发现有六个小黑点正在快速朝列车所在的方向移动。
    等到黑点显示出它们原有的轮廓后,刘世英发现自己的预感不幸成为了现实,于是立即摇醒周围的战友,对着身后大声叫道:“日军飞机来袭,准备战斗!”
    川军战士们听到刘世英的反复呼喊后,从睡眠中回到现实,发现日军飞机后,顿时有些慌乱。川军缺少重武器和对空武器,对于日军的空中打击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时,6架日机已经接近了运兵列车的一侧,开始在空中转弯,紧接着降低飞行高度,对着车厢俯冲过来,准备扫射和轰炸。
    日军飞行员为了提高进攻的准确性,竟然紧贴着火车车厢上空飞行。日机临近时,坐在车厢顶部的川军战士甚至能够看清日机飞行员得意的表情,但这也是他们一些人最后一眼看到的东西。紧接着,日机吐出了火舌,对着川军战士们一阵连续凶狠的扫射。车厢内和车厢外的人群都内能幸免,子弹穿过铁皮穿倒了一个个脆弱的身体,不断有人从火车上掉落到铁轨两侧,即使是那些举着步枪反抗的川军战士也没能幸免。一些活下来的人不顾危险,纷纷从火车上跳下。
    与此同时,炸弹也不断在车厢周围爆炸开来。一颗炸弹命中了一节车厢的顶部,将该车厢炸成了一堆废铁,车厢上的人被炸得飞了出去。又一颗炸弹投来,击中了火车尾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顿时将火车断为两截,紧接着子弹与炸弹连续袭来。日机分出一架攻击被炸断的车厢,其他5架继续追杀正在奔逃的火车。
    位于车头的川军战士们目睹了战友遭遇的惨状,愤怒地捏紧了拳头。刘世英控制住自己的满腔怒火,和身边的战友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步枪,对着不断贴近自己的飞机瞄准。当领头的日机飞过时,众人纷纷扣动了扳机。刘世英射出的子弹击中了驾驶舱内的日军飞行员的手臂,对方遭到突然打击后身子一斜,飞机失去了控制,不久便坠毁在地面上。王名扬和其他战士的步枪子弹则打中了另外几架日机的机身,但没有对其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坏,对方有惊无险地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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