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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竹仙乐,霓裳羽衣。在尚云阁没有什么时候是不可以用来享乐的,刚过正午,四周的窗户却都被厚厚的帘子遮住。夜明珠散发着幽暗的光泽,熏香的气息糜烂而甜美,不时有歌姬的娇笑传出。盛世天下安享太平,琼楼玉宇美酒佳人,若这世上真有天堂也不过如此罢了。
    舒夜歌掀开帘子刚一踏进屋,眼睛便被一双玉手蒙住,身后的人蹭着他的耳朵柔声问道:“慢着,猜猜我是谁?”说着一阵银铃似的娇笑,周围的公子王孙舞姬歌妓也顺势一并随着哄闹起来。
    又是这套,无聊。舒夜歌心里想着,脸上却仍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单这么猜没意思,若是猜中了我便亲你一下,猜不中你便亲我一下。这样可好,锦书?”
    被识破的美人微怒着娇嗔:“真是的,讨厌!走走走~~快离了咱们这儿回去吧,泠音姐姐该等着你了。”说着几下粉拳落在舒夜歌身上作势要往外赶,人却整个儿顺势靠进了舒大少的怀里。
    舒夜歌对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说实话自己对这位小花魁实在是没什么感觉,可他舒夜歌这辈子最不拿手的还就是拒绝美女。锦书年方二八,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倒真有那么几分勾魂的意味。
    “呸!下贱的小蹄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燕云低声唾骂,把酒盏送到姜凌越唇边。姜凌越听了一笑:“夜歌冷淡泠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谁让她当初自己哭着喊着要嫁给夜歌受那个罪呢,也怨不得别人。京师第一花魁,嫁做人妇也就是个下堂妾的命罢了。”
    这时席间有人出来给舒夜歌解围道:“你小子还有心思和锦书斯磨,迟到这么久现在才来,是不是该罚三杯。”说话的人声音粗粝,身材高大面庞微黑,两道浓重的剑眉飞入云鬓,好生的英气夺人!
    “少博说的那是当然,而且三杯怎么行,一坛好了。”舒夜歌说笑着,顺势推开怀里的佳人,径自上前取了一小坛。他也不入席,却在旁边的一个角柜上坐下,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这一席上都是些平日熟识厮混惯了的朋友,彼此品行脾气都甚为了解,互相也都没什么可遮拦的。座上的人见了舒夜歌这副模样,都知道情形不对,纷纷笑闹着起哄说:“哟~~今儿我们舒大少连锦书都不放在眼里,想必是心里有了惦记着的,说出来听听?”
    舒夜歌只说了一句:“佛曰不可说、”便笑着继续喝酒,再也不肯透半句口风。
    那锦书投怀送抱却受了冷落,自觉没脸又没趣,赌气一甩帘子走了。红雪正要过来招呼,见她气冲冲的跑出来赶忙给拦住:“我的小姑奶奶,又怎么回事儿啊?今儿世子殿下、舒公子他们几个都在不说,还有陆少博陆将军在这儿,你这不识好歹的算什么!”其实不用问她也能猜这个八九不离十,又是为了那个舒公子。都说女人生得太漂亮招事儿,没成想这男人俊美了些倒也是个祸害。
    “红雪姐~~你还提他,那个舒夜歌真是气死人了,锦书好委屈!”锦书越想越气,她自诩天生丽质又极善歌舞,多少达官贵人的宠爱她都没放眼里。可不知怎么的,无论对这舒夜歌如何用心,人家却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越气越哭越哭越气,一张粉脸都给弄花了。
    又是这么一个,红雪叹了口气:“傻锦书,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也不想想,你泠音姐姐也是咱们这儿出去的。莫说当年在京城是尖尖儿的美人,就是现在站出来露面又有几个比得上?拿刀顶着脖子用自个儿的积蓄给自个儿赎了身,不顾一切的硬是逼着舒夜歌娶她做了如夫人,现在又如何?”其实红雪自己心里也清楚,哪里算得上什么如夫人,连个最低的下堂妾都不如。
    “我……”锦书一时语塞,咬着嘴唇半晌不说话“我不同的!他会爱上我的,一定会!”她微微抬起头,眸子里亮闪闪的。她想了想,一咬牙褪下手上的镯子递给红雪:“姐姐,你一定要帮我。这是相国大人给我的,您要是肯帮我,那几个梳妆盒子里姐姐想要什么都一并拿去。”
    红雪看着手上这对极品的翡翠镯子不由得微微叹息,简直和四年前一模一样。这些女孩子怎么都着了魔似的那么傻,傻到自信自己便是世上唯一可以征服他的女人,可以改变一个男人不爱自己的事实。
    “瞧你那样儿,才多大点功夫就被迷倒了?敢情好舒夜歌你也有今天,我倒好奇那位有什么绝招。”姜凌越见舒夜歌整个人魂不守舍,忍不住出言打趣。其他人一听,知道姜凌越必然知道些内情,纷纷上前逼供。姜凌越正招架不住,打扮一新的锦书从门外进来了。大伙儿都知趣的闭上了嘴,绝口不谈关于舒夜歌的事儿。
    锦书换了一件石榴红的裙子,衣襟微微敞开露出葱绿色的抹胸。她肤色白皙,这样一穿不觉得艳俗,倒是别有几分妖冶。脸上的泪痕早洗了,但眼圈儿还是红红的也没有施脂粉,倒见着格外可怜“刚才奴家一时有些不舒服怠慢了,还望各位公子见谅。”锦书嘴里向众人说着客套话,一边在舒夜歌脚边盈盈拜倒。
    大伙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笑而不语。舒夜歌却全然只当没看见。姜凌越只好假装咳嗽两声提醒:“这天还真挺冷的,老舒你还是扶人家起来吧。”
    正是四五月份的天气冷个头!睁着眼睛说瞎话,舒夜歌暗暗瞪了一眼姜凌越朗声笑道:“我都说了别再叫我老舒老舒的了,难怪每次逢赌必输。”一面低下头伸出一只手去搀扶。香风扑鼻,锦书又一次“不慎”跌入了舒夜歌怀中:“公子,奴家的脚扭了。”
    舒夜歌无语问苍天,怎么自己总是会招惹上这种麻烦的女人呢?也不知道琅嬛现在在做什么……
    “以后各处屯田所获就全部交由军中自行安排,每年向户部交账,不用再先行上交了,各位以为如何?行了,今儿就到这吧,各位大人散了吧。”姬琅嬛终于将那些六部尚书侍郎还有宰相阁老们送走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一个时辰折腾的。每天都来这儿扯上一回羊皮,磨得她阳寿都快耗尽了“啊嚏——”姬琅嬛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打了个响亮喷嚏。一边侍候的小玉刚进递上手帕,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着了凉?您可别累病下了,回头夫人拿我问罪。”
    “没事儿,准是哪个嘴贱的说我呢。走,上陛下那儿看看去。”
    刚出了轩辕殿的后门,一个小太监立刻跪下:“见过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姬琅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看着眼生应该不是轩辕殿的。自己身边只有女官,想必是谁派来传话儿的:“起来吧,你们家大人交代你什么了。”
    那小太监上前两步,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包袱捧上来:“侯爷托小人将这包东西带给殿下,并且说谢谢殿下的关照,他自己来不了,让我代他给您请安。”
    小玉上前接过包袱掀开一角,这么一瞧不由得吓了一跳。五千两一张的银票,这里这么一沓少说也有三十张吧。小玉一言不发,给姬琅嬛看了后又将包裹掩上重新扎好。
    这个楚天凡好大方啊,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可又不看看谁稀罕他这些银子:“你……见过这包袱里的东西没有?”姬琅嬛沉声问道。
    那小太监隐约觉得不妙,连忙跪下磕头:“没有,奴才岂敢。”
    “呵呵~~”姬琅嬛笑得温和“你害怕什么呀,我以前和武安侯无意提起想找本《宝藏经》,结果他老人家还就真上心替我寻来,可巧我这儿已经有了。你替我还给他,就说烦劳他谢谢了。这佛经啊,没洗手熏香诚心的翻阅可是不能动的,听见了吗?”
    “是、是!奴才明白。”
    女官驱赶着两匹温驯的白马拉着一辆楠木凤纹镂雕的大车缓缓驶来,小玉扶着姬琅嬛乘上马车,这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唤道:“停,等一下!玉儿,刚才那个小太监还没走吧。你替我告诉他,让他带话儿给武安侯保重身体,下个月进京述职的时候得空来我这儿喝杯茶。”小玉答应了,她这才放下车帘“行了,走吧。”
    “知道吗知道吗,那位殿下和男人出去了。”
    “可别胡说,这怎么可能。那气势朝那儿一站,男人见着她早就被吓出十里地去了。”平静的午后总是慵懒的让人昏昏欲睡,宫女们无一例外的总要找些事儿消遣消遣。
    说话的宫女名叫珍儿,众人当中就属她消息灵通嘴又快:“我骗你们做什么,就是今天内务府的小安子出去应差,在街上瞧得真真儿的。听说是个特别英俊的少年公子,两人还在城墙底下一个馄饨摊一起吃了碗馄饨,可亲了!”
    深宫寂寞,偌大的皇宫里只有一个年幼的皇帝,宫女们自然就更加百无聊赖。什么犄角旮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能被津津乐道许久,何况是关于“那位殿下”这样香艳的传闻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人家什么没吃过,还去那儿吃什么破馄饨?”
    “这你就不懂了,只要心里甜,喝凉水也是蜜似的。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调调儿呢!”
    宫女们笑作一团:“听你说的,好像你懂得似的。赶明儿早些回了陛下,好求求他早些放你出去嫁人吧。”
    正笑着管事儿的嬷嬷进来骂道:“笑什么呢,我的大小姐们!那位可到了,回头来见着你们这么偷懒又该说你们怠慢了陛下,都皮痒痒了不是?”宫女们两忙屏声敛气站好了,该上哪儿的上哪儿,该忙什么的忙什么。整个大殿悄无声息,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很轻、很快,夹杂着绸缎摩擦的悉索和环佩的叮咚声。宫女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任何不妥之处被挑出来遭到训斥。毕竟平时也没少说人家闲话,有点心虚。
    当那个身影出现时,殿上侍立的两排宫女齐齐拜倒:“参见殿下——”
    “免礼,陛下在……”姬琅嬛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小的影子已经从殿外冲进来一头扎进了怀里,像撒娇的小猫儿一般蹭着“姑姑!”
    姬琅嬛想开口训斥睿帝没有礼数,但终究只是疼惜的抚摸着他的额头:“瞧这满头的汗,也是大孩子了,还这么调皮。”说着掏出手帕将小皇帝头上的汗擦去,然后方才跪下“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睿帝开心的笑着,一边张开双手“爱卿抱抱。”
    这么大了还要抱,真是宠坏了。先帝刚驾崩那会儿,睿帝什么也不理会只知道天天哭,还是自己抱着他哄着才肯入睡,如今个子都这么高了。姬琅嬛笑着摇了摇头:“陛下长大了,臣抱不动陛下了。快去换衣服吧,这浑身是汗的待会儿着凉。”
    “不碍事,这个天气朕不冷,朕有点儿饿了。”睿帝在书案边坐下,姬琅嬛侍立在一边。左右侍候的宫女连忙捧过一个食盒,摆上早就准备好的点心“今天朕和张师傅学拳时他夸我进步很大,我…朕!朕就赏赐给他一个上次西域进贡的串珠。刚才回来的路上朕想了想,朕不能因为自己高兴就赏赐别人,这样以后所有人都只会说朕的好话,不会说朕的缺点了。姑姑,你说是不是?”
    别看这孩子,还真挺明白事理的,琅嬛笑着回答:“陛下的东西想赏赐谁赏他便是了,张师傅平时十分尽心,陛下赏赐他一两件东西也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那朕现在要赏爱卿一两件东西爱卿可就不能推辞了。”睿帝一声令下,从殿外进来两个太监,手里各捧着一个锦盒放在姬琅嬛面前“这是西域进贡的一把八宝夜光那什么什么壶,还有一种香料,朕也记不清名字了,味道可好闻了。”小皇帝解释道。
    “这……臣谢主隆恩。”姬琅嬛一向是不接受赏赐的,可这次还真被绕进去了,也只好叩首谢恩收下。
    睿帝从椅子上跳下来扶住刚要跪拜的姬琅嬛,连连摆手:“姑姑,不用谢。您一向那么疼烨儿,这也是应该的。姑姑您吃点心,来人,赐座。”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心里想什么还不知道?这么殷勤肯定有鬼。姬琅嬛也不说破,谢恩落座拿了块玫瑰糕悠悠的吃着。
    “姑姑…这次西域还进贡了几匹好马,很威风。”
    男孩子好动,敢情是想学骑马,姬琅嬛依旧佯装不知“是啊,陛下,臣也看见了。”
    “所以、所以……朕想学骑马,不在宫里,去演武场。”
    “不行。”姬琅嬛回答的很干脆。
    小皇帝难言失落,但还是低下头诺诺地说:“哦,那就算了。”
    姬琅嬛皱了皱眉头:“微臣不允许陛下去演武场学骑马,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但陛下是一国之主,您要做的事情怎么因为别人的阻挠就这样算了呢。您将来要领导的是文武百官,他们每一个可都是千锤百炼得人精。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陛下以后如何治理天下啊~~”姬琅嬛忧心忡忡的叹息。她太宠爱烨儿了,可是她不可能永远这么宠着他,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以后可如何是好。
    “姑姑~~~”小皇帝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半晌终于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那么朕下旨,爱卿去照办吧。”
    “臣遵旨。臣告退。”作为唯一的亲人,这么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是有点残忍。可他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是肩负千万黎民百姓的天子。
    小孩儿到底还是小孩儿,只稍稍郁闷了片刻又活泼起来。姬琅嬛刚要转身离开又被一把抓住:“姑姑,这么说,我可以去骑马了?去演武场?”
    “是的,陛下。”姬琅嬛的脸色很难看。中午那一碗馄饨和她的胃相处得非常不好,刚才又吃了点甜食喝了些茶水,现在直泛酸水。可是小皇帝还缠着他说着说那,她也不好太失礼。
    睿帝高兴地跳起来,搂着琅嬛的脖子晃啊晃啊:“太好了姑姑,明天就学好不好。禁卫军中有谁骑术比较好呢?这样,不如姑姑你来教我吧!”他光顾着高兴,完全没注意到姬琅嬛有些不对劲。
    “唔!陛下…臣失礼了。”姬琅嬛被他这样一晃更受不了,急忙转身跑出殿外。一堆宫女慌慌张张也跟着出去,还是小玉机灵给递了个盆儿。姬琅嬛倒也没真吐,干呕了两口酸水就没事儿了。侍女递上水漱口完毕,姬琅嬛又回去给睿帝赔罪:“臣刚才一时莽撞,请陛下恕罪。”
    “姑姑,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明天就别上朝了,朕、朕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小皇帝自信满满的拍着胸口,一脸的天真。
    要是真能应付得来,自己还把不得休息休息。五年了,她连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何尝敢有一丝懈怠:“没事儿,臣无恙。陛下当然能独挡一面,不过您还需要再长大一些。等您满了十四岁亲政,以后想卸下这份担子可都不行喽,那时候臣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姬琅嬛温和的笑着,带着一丝苦涩。
    “小姐,您这胃是越来越不好了,该找个大夫瞧瞧才是。您看啊,今天又是这样……”回家的路上,小玉一刻不停的唧唧喳喳在姬琅嬛耳边唠叨。这下她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三寸不烂之舌,就像小玉这样,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小玉却滔滔不绝连顿都没有打一个。
    姬琅嬛终于忍不住一甩车帘喝道:“好了,我没事儿!都怪那个该死的舒夜歌,要不是和他赌气才不会这样呢。”后面的那一句,姬琅嬛只是轻声飞快地嘟囔了一下。
    可即便如此,小玉贼尖的耳朵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名字:“舒夜歌?小姐,是不是上次来的那个舒大人家的公子,长得特别俊的那个?”
    姬琅嬛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男人长着张好看的脸能当饭吃么?就知道讨女人喜欢,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可姬琅嬛闭上眼睛就能说出这家伙的一堆缺点:“没错,是他。玉儿,以后见着男人别就看外貌,腹有诗书气自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内涵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我们那儿能都像小姐你这么超脱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得漂亮谁不喜欢。”嘴上还是答应着知道了,小玉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两句“我听说这个舒公子有个侍妾叫泠音,原本是京城最红的花魁。啧啧~~美得跟天仙似的。后来自个儿拿钱赎了身,死活硬嫁给舒公子做了如夫人。”红花魁倒追舒家的少爷,这在当时可真是京城了不得的事儿,足足让无所事事的贵妇们笑话了半年。
    小玉说话总是那么夸张,而且说的就好像她当面看见了似的。姬琅嬛对于这些消息不感兴趣,官宦人家的子弟十四五岁就纳妾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没有反倒被人家议论:“这个泠音我听说过一些,别瞧不起人家,风尘女子也怪可怜的。舒家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她从良嫁入这户人家也不错,怎么了?”她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的感情。她能想象有些人是怎样议论这桩婚事的,可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这么简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没办法。
    “小姐,你真了不起。小玉虽然不懂什么但看你说话做事,觉得你的见识心胸这天下的男人加起来都比不上!”
    豆蔻年华的小玉天真无邪,说起话来心直口快,姬琅嬛不禁发笑:“行了,少奉承我。回头叫禁卫军统领耿严来见我,我有事儿交代他。”
    舒夜歌朦朦胧胧的躺在一张软榻上,他记得自己没喝多少,可是头好重。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一双手轻轻的按住了。
    一双女人的手,又软又绵,皮肤滑的像是最上等的绸缎“舒公子,您喝多了,再躺一会儿吧。”锦书娇媚的声音带着温柔的香气,一双玉手轻抚着舒夜歌的胸口“渴不渴,奴家伺候您喝点水吧。”
    如花美眷,是男人就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只可惜舒夜歌从来都不是英雄,这样的诱惑他也见多了,觉得烦:“不用了,我该回去了。”
    “不行,不许你走!你就陪陪人家都不行嘛~~”锦书带着哭腔撒起娇来,拉住舒夜歌的衣角语气哀怨“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我的一片心意都是真的……你就不能,在心里稍微给锦书留一点儿吗?”绵密柔软的吻落在唇上,舒夜歌茫然的回应着。刚才锦书的话总觉得好熟悉,真心、真心…每一个人都对自己这么说,他舒夜歌哪有那么多真心分给她们。
    屋子里的薰香越发浓郁,眼前的陷阱如此甘美又何必挣扎?舒夜歌是个非常懒的人,他懒得拒绝,懒得去追求什么,懒的爱上谁,也懒的被谁爱上。
    “咳咳~~夜歌,你是不是喝多了,我让下人送你回去吧。”姜凌越出现的时机实在很微妙,让人怀疑他早就躲在那儿故意这时候才现身。
    舒夜歌抬起头嗤笑了一声:“好像是啊,锦书的酒可上头。”锦书被他这么一笑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慌忙拢了衣裳躲到屏风后面去。
    “我的天,这什么东西…劳动您大驾过来扶小人一下成么,世子殿下?”舒夜歌说理整理好身上凌乱的衣服,扣好扣子。扶着床框勉强支撑着坐起来。他竟然被女人下药意图…去!感觉莫名的火大和丢脸。
    姜凌越光是倚着门笑,身子动也不动一下。还是站在外面的陆少博人实在,进来把夜歌背到燕云的暖阁里休息。
    一刻钟之后舒夜歌方才觉得手脚灵活如常,也能自己下地行走了。姜凌越还在旁边笑个不停,还拿话损他:“哎哟我的天哪,夜歌,以后我们走到哪儿得把你小心的保护起来啊。省的又被那什么什么,再不济来个‘看杀卫玠’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回头泠音要找我算账可怎么是好。”
    “你有完没完,就这么点事儿没把你笑死。”舒夜歌没好气的说。自己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居然差点被这么个嫩丫头片子下药吃了。就这破事儿,足够姜凌越笑话他三个月的。
    陆少博在一边正经八百的喝着茶,轻咳一声说道:“就是,别胡说。我们夜歌这沈腰潘鬓,怎么能随便就从了人呢,你说是吧?”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给他照照,舒夜歌敢担保自己的脸肯定是绿的“你……你们都给我去死!”这些狐朋狗友,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舒夜歌愤愤的咬牙。
    “娘、秋姨,我回来了。”舒夜歌没精打采的回到家,等待他的不是老妈的嘘寒问暖也不是姨娘的絮絮叨叨,而是他老爹的那张臭脸:“畜生,还知道回来,给我跪下!”舒文泰站在院子里,脸黑的和现在的天一个颜色,漆黑漆黑的。
    舒夜歌很不情愿的跪在院子里冰凉潮湿的地面上,嘴里还不老实:“爹,你以后别用这个词来说我,这对您是很不尊重的,让儿子感觉很不安啊。你想想看,如果我是畜生,那您……”
    “你小子闭嘴!”舒文泰对自己这儿子真是没办法“今天一大早出去,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又去什么地方鬼混了?”
    “每次都是这个问题,你不是都知道,何必问我呢?”舒夜歌不耐烦的站起来,绕开舒文泰朝屋内走去。
    “你!不许进去,就给我跪在这儿好好反省。”舒文泰这次回是真的火了,自己的儿子还就不信管不了“你是不是去午门外溜达了?”要不是今天有下属无意向自己提及,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虽然不说明但是他晓得,自己这儿子去肯定是冲着那位姿容不俗的摄政王殿下。
    舒夜歌知道自己老爹想问什么,故意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头也不回的回答:“是,皇宫不能随便进,在外面转转也犯法吗?”厅上母亲正在念经,旁边站着他父亲的侍妾秋姨娘。秋姨娘热络的问他吃过没有,要不要下人给做些吃的。舒夜歌马马虎虎的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吃过了,转身向书房走去。
    还没走两步,母亲又叫住了他:“今天又睡书房?”
    这家里就没有能让人清静的人吗?舒夜歌在心里暗叹,但还是恭敬的回答:“是的,娘。”
    舒夫人一边缓缓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一边徐徐的说道:“你媳妇儿也怪可怜的,你整天不和她照面也不是个事儿,有空还是多陪陪他吧,娘还想抱早点孙子呢。”
    难道我就真的到了这种人神共愤的境地?每次都是这么一番话,您想抱孙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吗?舒夜歌感到十分烦躁,不由得脱口而出:“她不是我媳妇,娘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
    舒夫人板起脸:“那她也总算是你屋里人吧,你这样做像什么。不是娘说你,整天在外面野了心,可曾见过比泠音好的?倒叫人家笑话!”
    “我才不怕人家说什么。”舒夜歌坚持己见,但终究是拗不过母亲松了口“行了行了,娘你别生气,我去还不成吗?”孝顺孝顺,孝就是要顺嘛。
    院子里西厢房的第一间灯火通明,一位女子正在镜前仔细的梳妆打扮。她本就天生丽质,经过修饰更显得明艳不可方物。不知想起了什么心事,女子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随即低下头羞红了脸。她就是泠音,四年前红极一时倾倒了无数人的京都花魁。
    舒夜歌硬着头皮敲了敲门,他真希望泠音听不见,可是门马上就打开了,他的希望落空。站在门口盛装丽饰的泠音双颊绯红,脸上满是掩饰不住激动和喜悦,但她还是很好的维持着矜持优雅的仪态和应有的礼数:“夫君,你回来啦。”就好像一个贤淑的妻子习惯性的对每天归家丈夫的问候,虽然泠音已经三个月没见着舒夜歌一面了。
    “额,嗯,娘让我来看看你。那个,你还是叫我夜歌或者舒公子吧。”夫君…听见这两个字舒夜歌感觉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有强烈的想要去死的冲动。也许大家说得对,自己真的是有毛病。泠音如此的完美,可是自己为什么如此的讨厌她?这个问题舒夜歌想了很久,但他一直没有想明白。他最后悔的无非是四年前为什么受到这女人要死要活的威胁,心一软就答应让她进了家门。
    无话可说,凝固的气氛尴尬了好一阵子,泠音笑着把舒夜歌让了进来:“快进来坐吧,我给你沏茶。”明明是夫妻,却像客人一样陌生。
    舒夜歌搜肠刮肚的寻找着话题,他也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你今天这样打扮很好看,你穿红色的不错,挺适合你的。”
    “妾身天天都这么仔细装扮,好叫公子哪天来看妾身的时候妾身不至于失了仪态。”说到这儿,泠音不禁有些酸楚。嫁给他四年了,大多数的时光都是在等待中消磨的,每一次痴情的等待到最后不都还是空欢喜一场“公子您早些休息吧,妾身帮您更衣。”泠音收拾了失落的心情,殷勤的走上前去,毕竟他今天总算肯来了。
    “不用了!”舒夜歌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今天我做错了事,父亲让我在院子里好好反省。你先睡吧,明天我没事儿再来看你。”什么叫如坐针毡今儿他算是体会到了,这里他是片刻都呆不下去了。
    “是…吗…既然是父亲的嘱咐,那妾身就不打扰公子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舒夜歌就在书房里被冻醒了。昨天他像做贼一样偷偷溜进书房,也不敢生炉子怕老娘知道了生气,就这么趴在书桌上凑合着睡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老爹应该刚起来……她呢,她应该已经在宫里考虑着国家大事了吧?不知怎么的,本来昨天遇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似乎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今天早上一睁开眼,首先想到的却是这个自大到极点的女人。别的女人都自称妾身或者奴家,只有她整天本王本王的。想到这儿舒夜歌不禁莞尔,正想着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起:“谁啊?一大早跟追命似的。”
    “少爷你快出去,宫里来人找你,说是让你现在就进宫一趟。”门口的小丫鬟急得直跳脚“少爷,您说宫里的人怎么会好好的来找您呢,不是有什么麻烦吧?”
    该不会昨天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那女人,她回家想想不爽今天来找个借口整我吧?舒夜歌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脸上却偏要做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来:“没事儿,走吧。”
    “哟~~舒公子您可来了,快跟咱家走一趟吧。”来的那位公公也不肯说什么事,舒夜歌只好在一家人忧心忡忡的目光里骑上马跟随他进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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