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在迷迷糊糊间睡去。一觉醒来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让溪水很吃惊的是权居然趴在他的床头睡过去了。
    按理说他怎么也得守在禽林那边吧？
    溪水推了推权。权一下警醒过来，见是溪水推他，忙换过笑脸道，“你醒了？”
    溪水嘀咕了一声，疑惑地看了权一眼，问说，“他呢？好了吗？”
    权挠挠头耷拉了脸回到，“不好。没醒过来。”
    “那你待我这里干嘛？不去守着吗？”
    权从地板上爬起来，很小心地坐到溪水身边把头伏上溪水的肚子，一边听一边说，“医生已经处理了所有的伤口。化脓的、感染的，怎样的都会好起来。连着吃上几天的药，再不要受寒，烧也会退下去的。脑子里的淤血，昨天也问了。虽说是要去新城里动一次刀子，可也不是没有希望。早晨医生走了之后我对子归说了很多话。他虽然没回答我，但我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动。”
    溪水无言地用手背接收着从权的眼睛里掉落下来的液体。
    拍了拍权的背，溪水道，“他会没事的。”
    “嗯。”
    **************************************************************
    连翘进来伺候更衣时，权已经躺在溪水的被窝里睡着了。
    溪水穿戴好了又往隔壁看了眼才去大厅。
    那边，清江和江水各自捧了一杯茶喝了。看在溪水的眼里却觉得两个人嘴巴里都没有味道似的。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样子。”溪水拉过椅子坐好，伸手接过穗子递过来的粥。
    江水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早上你家那位说过几天就回七情都了。”
    “哦。”溪水划拉了一口粥，觉着厚了点，又递给穗子叫她加点米汤。
    清江等了半天没见溪水有什么反应不禁急了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他就这么走了，你怎么办啊？”
    溪水翻翻眼道，“我？照常吃饭睡觉过日子。如果你为了孩子的事嫌弃我败坏门风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你说句话我就走人。”
    清江闷了半天，只得苦笑一声负手离开。
    江水看不过去自己弟弟自暴自弃的样子，斥道，“父亲那么疼你，怎么说这话气他。你就不能婉转一点。”
    “对不起，我是真的不会。”溪水啪地放下碗，转身就走人。
    “若不赶在孩子出生前，你让大哥以后怎么跟门下弟子还有乡亲交代？你以后怎么做人？”江水在溪水的身后软弱无力地嘀咕了一句。
    溪水默不作声地走在走廊上。
    屋檐外大雨冲刷着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雨声空寂。
    溪水站定在雨帘前。他很想冲进那连绵的雨所交织而成的帷幕，让那不断的雨线绞断自己所有的痛苦。
    身体的内部，那个鲜活的生命又开始灼灼生疼。
    似乎是继承了乃父火焰的性质，此刻正在孕育它的世界内部燃烧。
    溪水熬受不住地蹲下身去，一手扶住廊柱。
    这已经是连日来第三十七次的痛苦折磨。
    溪水呻吟着坐倒在地上。
    这一次要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在他疼得浑身发冷的时候，从背后拥过来一个温暖的怀抱。
    “泽润，我实在不敢让你奔波劳累。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在白城成婚吧？”权有点嘶哑的声音沉沉地撞击着溪水的耳膜。“我已经让暖儿启程来白城了。十一少也在附近，我可以马上去请他过来。”
    溪水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疼，真的很疼啊！
    什么叫做我介意不介意？
    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权小心抱起疼得脸色发白的溪水朝云溪阁走去。
    “他，他呢？他不是在，先的，吗？”这是溪水最后能问出的话。问完之后他几乎立刻被一阵强烈的钝痛击垮。
    “他不介意的。你看，你为他准备了那么柔软的床，还有干净的被子和衣服。”权抱了溪水一边走一边轻声安慰，“你还为他叫好了医生。平子说那个医生原本不愿等的，是三少爷连哄带吓地把他硬留下的。泽润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吧。不然大哥和二哥也不会如此担心你在外面吃亏受骗，一直把你绑在身边的。泽润，即便孩子很难平安出世，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安度过这十五个月的日子。”
    十五个月，实在太漫长了。
    何况这十五个月里将时常伴随着这样的痛苦煎熬。
    权把脸贴上溪水发凉的脸颊，轻吻了一下。
    *****************************************
    三天以后，传说中的十一少驾临白城。
    海水和远山亲自去城门口接了人。
    这时候，白城里那些法外人才知道百里家的三少爷要成亲了。嫁的人是七情都权家的现任家主。主婚的是十一少。
    是的，这次定水是以十一少的身份来为权和百里主婚。他说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清都对于百里家的器重。于是，大批的法外人在两三天的时间里不断涌入白城。
    十一少啊，那可是传说中的十一少啊。他不是以帝君的身份来到这法外人聚集的白城而是以和他们相通的身份来的。这岂不是叫人非常兴奋。
    定水非常合作地在白城的主要街道上逛了逛，然后就去了四老爷家。当他看到溪水的时候忍不住一掌把权掀翻在院子里。
    “简直是乱来。”定水的眉差点皱成小山。他万万没有料到溪水居然是荷络一族的。
    荷络一族是生于水里的神之使者。
    把火焰的生命之苗种植进他们的体内那无疑是很要命的一件事。
    权端端正正地跪着给溪水赔不是，当然是当着众位家长的面。溪水很不好意思地想去把他拉起来却被定水拦住。
    “光这样道个歉已经算便宜他了。”定水这样说着，一点都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