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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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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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一刻。
伊涵心理工作室。
尔可推开套间最里面的房门时,伊涵正抬起头来,他面露笑意边打量直走进来的人边慢悠悠地说:“你迟到了十五分钟。”说完将桌上的手表戴回腕间,蓝黑色的表盘在灯下折射出一道眩目的光亮。
“医生一般都很有耐心的。”男子自顾自往右边的角落走,找到那把看上去很舒服的椅子就径自躺上去开始闭目养神,身后一整面浅绿色的墙纸衬得他面色如玉、眉目越显清朗。
伊涵撇了撇唇,颊侧的酒窝变深,他从桌前起身。
“你承认自己是病人了?”伊涵走到尔可面前,伸手拨了下他的额发。
“干嘛?”尔可睁开眼,望着对方伸到他眼前的手掌疑惑道。
“你让我白等十五分钟,付钱啊。”戏谑的表情加认真的语气。
“你个财迷。”尔可瞠目。
伊涵朝他做了个怪相,尔可没绷住,笑了,神情显得很放松。
伊涵这才将室内的灯光调到极为柔和的亮度,走至躺椅后面的皮沙发上坐下来,轻声说:“……开始吧。”
尔可数月前经人介绍找到这家心理诊所,那一阵子他几乎每晚都被一个怪异的梦所困扰,以至于夜不能寐、痛苦不堪。
去诊所的那天是个凉风习习的晴日,尔可乘的是地铁,因为最近他注意力很难集中,经小华再三叮嘱,私车就一直停在车库没用。
地铁里很拥挤,一个偷钱包的贼快得手时被尔可一把摁住,岂料他这边尚未擒稳呢,就被人从旁狠狠撞了一下——显然是偷儿的同伙代其泄愤,亏得又有个热心人及时伸手扶住了自己并适时地发出了正义之声……
待一切归复平静时,尔可这才想起该道声谢,抬头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亮晶晶如天上的星子,他反而先愣了一下,那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下车前还冲他招了招手:“见义勇为先生,再见。”
就在这个空气中充满着夏花芬芳的五月天、太阳隐隐开始散发它威力的季节里,尔可与伊涵在地铁初遇。
随后他们又在伊涵的心理工作室再次见面,彼此难免怔了怔,伊涵秀气的鼻梁上多了副平光镜,眼神却依然犀利,他拍拍尔可的肩笑着说:“咱俩还真是有缘啊……”
尔可这才知道那天伊涵的车恰好在厂家做保养,否则他也不会去挤地铁。“……天热,我最怕挤人堆儿里了。”伊涵象个老朋友一样和他聊天。
看来俩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坏。于是,尔可刚进门时的拘谨少了,脸上是全然不设防的笑意,灿烂如窗外的朝阳。
室内很安静,仅有冷气机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房间里隐隐有股熏衣草淡淡的香味,随角落里加湿器的喷雾缓缓轻淌。
“那么,你能想起来第一次做这个梦具体是在哪一天吗?”伊涵微微倾身,他拿着录音笔,膝上放了个水绿色封面的速记本,尔可就躺在前面的椅子上,椅背很高,从伊涵的视线俯望过去,恰好能看到对方三分之一的脸部及其以下的所有肢体动作,这样的距离和位置便于医生随时观察并记录被治疗者的反应,同时又不会令他们察觉以至于增加不必要的紧张与不安感。
“……想不起来了。”尔可动了动脑袋,柔顺的额发散下几绺遮住了眉梢。
“那一段时间你生活中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特别的事呢?”伊涵的声音很低柔。
“……”
因为是第一次治疗,伊涵并没有起用催眠术,他只是问了尔可几个较为寻常的问题,试图找到几个关键点,毕竟这种梦境虽有着荒诞的连贯性,但和做梦者本人的生活相去甚远,基本上可以排除心理隐疾的可能。
后来渐渐地,伊涵试图深入尔可的梦境。
“你在梦里都看见什么了呢?”
“房子和人……”尔可闭着眼。
“嗯,还有吗……”
“……”
“是什么样的房子呢?”循循善诱的声音。
“很高,象是,宫殿。”
“有些什么人呢?”伊涵从椅背后探了小半个头望着尔可的脸,后者俊秀的面庞上有些微汗,纤长的睫毛轻微地颤动着。
“……”
“听得清他们说话吗?”
“……”
“能看清他们的样子吗?”
“看不清,好象有个背影……”尔可说到这儿突然开始全身发抖,眉头也蹙了起来。
“是个什么样的背影呢?”
尔可咬破了唇,面色惨淡,一脸极度痛苦的表情,嘴里却是再也没有半个字。
伊涵只得结束了催眠。
以上的交流重复了数次,似乎一切都只是隔着帘子的如影纱事,又象是摄像中的广角镜头,虽然晨昏交迭,日夜变换着,但一到了镜头要拉近的时候尔可的回答就戛然而止。
这样的对话多了,两人也逐渐熟稔起来,某天,尔可用调侃的口气对伊涵说:“你该不会是个江湖医生吧,你那些话我也会问,比如‘嗯,接着说’、‘好的,继续说’、‘那接下来呢’、‘还有吗’这一类的,改天我也开家诊所去。”
尔可边说边模仿伊涵的表情及刻意压低的轻柔嗓音,乌黑的眼珠滴溜直转,还微微撇着唇外加一脸搞怪的笑,和他平时斯文的模样判若两人。
伊涵又瞪眼又想笑,同时心下暗想:原来一个大男人也能这么可爱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梦魇离尔可越来越远了,虽然夜间仍会惊醒数次,但第二天醒来时梦中景象倒忘了多半。
不过他仍旧按照原来约定的时间每周六去一趟伊涵的工作室,伊涵每次都笑吟吟地在那儿准时等着他,偶尔还泡杯清茶,放一些两人都喜欢的音乐,尔可去了那儿倒象就为着聊天或是干脆在那把舒服的躺椅上大睡一觉来打发两个小时的治疗时间似的,至于这样的“治疗”是否还有必要,两人似乎是心照不宣谁也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