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怎么回事？”塞巴斯蒂安托着空托盘轻轻合上书房的门，面对空荡荡的楼道问道。
    火耳拎着格雷尔出现在转角，红死神一脸郁闷地拍打火耳的手，想要奔向塞巴斯蒂安。见恶魔眼中划过一道不耐的光芒，死神急忙双手合十回答他的问话：
    “不关我事啊塞巴斯酱~！”
    可是不待他四拍音符的长调唱完，一口火焰就从布鲁托口中喷出，将死神烤熟。
    塞巴斯蒂安很生气，他从夏尔身上闻到了鸦片的味道。虽然经过很高明的遮掩，但是接受过地狱之王传承的他还是很轻易就发现了。而且，夏尔的灵魂不如曾经那般凝实不可撼动，使无数恶魔趋之若鹜的灵魂波动也不再那样美味强烈。府邸中不仅有撒旦的气息残留，被自己要求过照顾夏尔的格雷尔，也没有在附近，而是被火耳从地狱的酒馆捉回。格雷尔竟然在躲自己，撒旦竟然来到府邸，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格雷尔见塞巴斯蒂安真的动了怒，也收起嬉皮，整了整衣服，靠在墙壁上开始抑扬顿挫地叙述。于此同时，夏尔也抚着额头叹息着回忆过去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十六岁，实在不是自制力强大的年纪。
    拉格的公司越办越大，似乎顺风顺水地抢走了凡多姆海恩公司的大片地盘。夏尔在商业方面虽不能说未经过风浪，但失去塞巴斯蒂安绝对是如断臂膀，一时间被打压得有些抬不起头。
    从那时以来，夏尔常常会暴躁地摔碎办公室的一切物品，然后眼睛发红地盯着对面的楼。无人的时候却会挫败地蹲在角落，感到承担了一个庞大公司的陌生的责任沉沉地压在自己肩头。自己被誉为商业天才，但对方明显经验丰富。自己有卡文迪许这类优秀的科学家，可是对方人脉也相当不错……夏尔感到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怎么做才能挽回败势。
    实际上，他的脑中总是徘徊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十六岁，贪玩的年纪，何必那么累……”
    那是他在视察公司时无意间听到的，却不想从此便挥之不去。
    “何必那么累……”
    “何必那么累……”
    “何必那么累……”
    这句话扰得他根本无法正常工作。渐渐地，他不能明白这样的担忧与操劳，意义何在。渐渐地，他想要放纵。
    考虑了很久，他拨通卡文迪许的电话：
    “有什么好玩的？”
    卡文迪许想都没想便回答：
    “小少爷，跟物理学家说话时请收回您贵族的伪装，直话直说，卡文迪许很忙，比巴甫洛夫还忙。”
    夏尔感觉脸烧起来了。
    “没有什么伪装！少罗嗦，我问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能玩的东西！”
    电话那端没了声响，过了一会儿，传来卡文迪许的叹息。
    “夏尔•凡多姆海恩，你这样做是会让塞巴斯蒂安阁下失望的呀，唉……”
    盲音传来，残忍而冷酷。夏尔有些慌乱地扔下电话。
    “塞巴斯蒂安那家伙，会失望吗？”
    他起身看街上人们步履匆匆，然后，终于还是转身继续工作。
    可是上帝的手从来没有仁慈地抚摸过夏尔。
    “拉、格！”夏尔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最新的数据分析。凡多姆海恩公司的客流量下降得并不迅速，但是连月以来都是呈现下降趋势，最近更是因为拉格公司推出的一款新机械车型而锐减。虽然夏尔有卡文迪许这等物理学家的帮助，但是毕竟隔行如隔山，卡文迪许研制出的许多新器械都无法应用于玩具，而拉格似乎抓到了一条很好的人脉，新式玩具接二连三地推出，因为玩具已经越来越先进，所以顾客也早已不只儿童，很多青年少年也加入了这个行列，而有些中年人更是成为其中行家里手。这样一来，玩具公司的利润暴增，很多小型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在这样的形势下，夏尔要同时面对新兴势力和拉格的两面攻势，对付这种像革命一般变化多端前所未见的形势，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独木难支。
    夏尔很想继续坚持，想要迎难而上，不后退，不放弃，这是他向来的作风，可是偏偏事与愿违，他的思想已经与行为脱节，他很失措，却无可奈何。
    比如说这一天，他本该去视察公司，却停在了刘的鸦片馆门口。
    烟雾缭绕，里面充斥着呻吟和低喘，不同的人影或躺或靠，怀着痴迷的情绪仰望高高的梁柱，他们现在很快乐，因为他们选择了臣服。以往每一次都是和塞巴斯蒂安一起来，他的温醇挡住了一切罪恶与堕落。可是这一次，所有黑暗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的眼前，身边。
    夏尔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走到尽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长椅。刘不在。
    夏尔感到一阵阵的疲惫和眩晕，便靠坐在长椅的一角，有招侍过来，递给他一支长长的烟枪。十六岁，他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对一切陌生的事物报以不安与怀疑，他接过来，躺在了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