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蓦然间，剑气一寒。
    不知何时阿碧手中已拿着一把利剑向我飞来。方才的妖娆散去，眼神空洞的宛如木偶人，身形也无方才那样灵活。
    文华殿的人都沉溺在女子妖娆的舞姿中，回不过神。连我，也愣在椅子上，不能动弹。
    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那把剑仿佛与我有刻骨仇恨，飞快地刺来。我是必死无疑的，我知道。可是我没有想到凤溪竟然会那么傻——她帮我挡住了那一剑。
    只是眨眼的瞬间，凤溪娇小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昏黄的光将她笼罩，她宛若被阳光包围。是的，被阳光包围。我和龙炎拼命地赶走阴冷和黑暗，只为她能拥有那温暖的阳光。就像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嘴角带着灿烂的笑颜。如此阳光，就算是在黑暗中也可以让人一眼认出来。
    那把剑刺透了凤溪的肩膀，染满了血的剑尖停留在我的额前。
    血滴在我雪白的衣衫上，格外醒目。
    “凤溪——”我听到龙炎撕心裂肺的叫喊，然后我看到龙炎将昏睡的凤溪抱在了怀中。
    临走前，他的咬牙切齿在我听来格外刺耳。
    他说：“若是凤溪有丝毫闪失，我要了幽国！”
    若是凤溪有丝毫闪失，便要灭了幽国吗？
    我不禁打个寒颤。
    耳边是闹哄哄的一片什么也听不清，视线也有些许模糊。那些熟悉的陌生的人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却分不清到底是谁。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今夕是何夕。手心分明还有那一抹鲜血的温度，可是丽影已经无影无踪。
    就像五年前的那天，凤溪嘴角带着灿烂的笑容迎着阳光消失。我想拉着她，告诉她不要这么冲动，告诉她我不想——娶她，请她不要让她父皇知道她想要嫁给我，请她——带着她那荒唐的梦境一起离开。我、不是她要寻找的那个人。
    可是，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耀眼的身影在阳光中消失，也阻止不了什么。
    我只能无力地看着时光把我推进了命运的牢笼。我终究成了时光的傀儡。
    眼前的人影交织，分不清楚你、我、他。不知过了多久，涣散的视线开始凝聚，于是终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紫鸢眼角含泪地跪在我的面前，在发觉我的手指动了动后，她喜极而泣，“国主，您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可吓坏了奴婢们！”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定了心神望着文华殿受了惊的大臣和家眷们。吩咐道：“今日到此，各位都回吧！”
    方才热闹非凡的文华殿此刻异常安静。我的声音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未免也有些突兀。听到我的命令后，匍匐在大殿里的人如释重负，纷纷告退。不一会儿，文华殿便只剩下了一些丫鬟侍卫，和呆坐在侍卫中央的阿碧。
    阿碧的面纱已被人扯去，容颜依然清丽，眼眸也没了方才的妖娆，一丝也无。这才是我印象中的阿碧啊！与方才截然不同。她跪坐在地上，望着手拿刀枪的侍卫一脸茫然。
    “王……王……奴婢怎么了？奴婢怎么会在这里？国后呢？为什么要拿剑对着奴婢啊？”阿碧喃喃道，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长长的衣袖。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说到此处，我的语调陡然一变，“还是——你根本就在装糊涂？”
    “国主饶命！国主饶命！奴婢真的不清楚您在说什么？”她匍匐在光洁的地板上连连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已经染满了鲜血。
    “大胆！”我喝道，将从地上捡起的那把剑仍在她面前，“方才你用这把剑刺杀国后，你可知罪？”
    阿碧愣在原地。她看了看地上那把染满鲜血的剑，满脸是写不尽震惊：“不可能，奴婢没有刺杀国后！奴婢从小跟在国后身边，国后待奴婢就像姐姐对妹妹一样，从来没有亏待过奴婢。奴婢并不是个善恶不分的人，怎么可能刺杀国后？”
    “这寡人正要问你呢！”我盯着她，一字一字道：“况且，你方才刺杀的并不是国后，而是寡人。但国后为寡人挡了一剑！”
    阿碧又愣住。或许是处于害怕，她开始流出大滴大滴的泪珠。“国主，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奴婢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连剑都没有拿过。奴婢根本没有理由刺杀国主！奴婢真的是愿望的！国主明鉴啊！”
    “那么，你又怎么会办成舞姬出现在文华殿之上？”我问。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阿碧双手捂着脑袋拼命地摇着头。
    我在阿碧的面前蹲下，望着她煞白的脸，淡淡道：“阿碧，你只有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寡人或许可以保你一命。”
    渐渐地，她安静了下来，抬起那双无辜的眼睛望着我，目光愈发涣散。
    “奴婢只记得，奴婢为了感谢女巫璎珞对国后的救命之恩，便去了梨花林找女巫璎珞，想要当面答谢女巫。可走进了梨花林后，奴婢发现梨花开的很灿烂。如今才是二月天，宫外的梨花或许还未开放，宫里梨花却早已开了，便想折两支带给国后看。可是……可是……之后的事情奴婢全都不记得了，然后奴婢就出现在了这里……”
    女巫璎珞……我喃喃道。又问：“何时？”
    “就在王和国后去城门迎接虞王之后。”
    她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目光，不像是在骗我。我挥挥手，让侍卫先把她带下去。
    “放心，寡人会还你一个清白。”我道。
    我望着夜色中的上弦月，朦胧得仿佛在告诉我方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境。可是，那星星点点醒目的猩红，却把我拉回了现实。
    紫鸢跟在我的身后轻轻道：“国主，太医已经传来了话，说那一剑并未伤到往后的要害。国后只是暂时昏睡了过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国主，你要去瞧瞧国后吗？”
    听了紫鸢的话，我那一颗一直吊着的心此刻也落了下来。犹豫片刻，我问：“虞王现在在哪里？”
    “栖凤宫来的丫头说，虞王因为不放心国后的伤势，便留在了栖凤宫。”
    窗外的天空依旧黑暗，青云缭绕在月亮的身旁，仿佛是谁的叹息将它们紧紧羁绊在一起。
    “今日便不去看望国后了。紫鸢，起驾回寝宫……”
    群星闪闪，却照不亮我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