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朝夕间风云剧变
     萧士璟望着案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砚，心里觉得莫名的烦躁，用左手支着头，闭了眼睛冥想。
     这时寂静的夜里却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喀”的一声，屋里所有的油灯便都齐齐熄灭，萧士璟愣了一愣，警惕的望着漆黑的书房，冷冷的问道：“什么人？”
     就在他发话的时候，一支利箭破空而来，萧士璟眼看着箭直飞而来，慌忙从案上拿了砚台来挡，然而那箭的力道极足，将砚台整个刺透之后，直直钉入他的右肩，骨骼碎裂的声音顿时响起，萧士璟的右臂血流如注，砚台的碎片噼里啪啦的掉落在他的膝上和地上。
     萧士璟大惊，马上站了起来，正要拍案叫人，却因为右臂上传来的疼痛和酥麻之感昏了过去，身体重重的倒在了案边的地上。
     在外面守着的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一见屋内灯火俱灭，又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愣了半天，才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清冷的照进来，青灰色的地砖上似乎冒着冷阴的气息一般，让人觉得脚底生寒。
     小太监提着灯笼，走到了书桌旁，拿灯一照，吓得齐齐坐倒在了地上，不住的哆嗦。萧士璟睁大了眼睛，表情极其痛苦和愤怒，右肩上插了一根金箭，金色的箭翎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地上满是砚台碎裂的粉末，浸着殷红的鲜血。
     半晌之后小太监才回过神来，赶紧连滚带爬的出了门去，扯着嗓子尖细的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太子遇刺了，太子遇刺了！”
     在淡淡的月光下，那箭闪烁着金光，分明是只有皇室家族才能用得起的物什。
     亦在这一刻，恭帝撒手西去，逝世时，年仅三十九岁。
     他徘徊在生死边缘时，回光返照般嗫嚅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容妃的轻声叮嘱：“要……要，把，把洢儿……把洢儿找……找……”
     话未作尾，人已离去。
     恭帝一心挂念和容妃的幼女，竟然连死去前的片刻都未曾忘记。反而对立储这样的大事却只字不提，将这个难题留给了所有在世的人……
     不过片刻时间，太子遇刺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景明宫，听了侍卫在耳侧的轻语，上官栖凤恶狠狠的剜了一眼甄韫，抹了一把眼泪，脚下生风一般走得极快，急匆匆赶去了东宫。
     但是空有那支箭，却根本没办法确定到底谁是凶手，宫中一片大乱，无人顾及刚刚受了重伤的太子，转而纷纷往四皇子萧栩宸所居的宜风宫里去，谄媚、讨好或是奉劝，都是无所不用其极。
     右手被废，对于一个即将即位的储君而言，显然已经成了一个无用的废人。萧栩宸谢绝了所有大臣的来访，独自在书房里出神。
     “父皇啊，没想到你还是会做得这么绝……”萧栩宸微微叹了口气，显然是知道他一向心慈手软，又不可能伤害自己的皇兄，大概是很早就布好了这一局棋吧……
     没想到，昔年在他眼里一向只是个与母后恩爱的慈父的萧衍，竟然在他离去时还造就了这样大的混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依着那些大臣的意思，那么他就不得不挑上这副重担了，然而心中却有血液隐隐流动着，驱使着他抗拒，让他始终无法坦然的接受这一切。
     只是萧衍，却真的是有够狠心的，毕竟萧士璟也一样是他的孩子，他是如何下的决心，非要废去他的右臂？难怪世人常说，如果不爱，那么一切便都是错，不过这交付江山的方式，萧栩宸总觉得很难接受。
     “父皇啊父皇，你这是给我留了一个好大的难题啊……”萧栩宸轻声叹着，已经有些微的茫然，这一年来，不仅要处理朝中的事务，还要不停的寻找萧柔洢的下落，已经让他渐渐心寒，甚至几乎放弃了寻找，生怕终了一生也再也找不回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论心境，已经是疲累不堪了，更何况是要接手整个国家呢……
     “四哥，我可以进来么？”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叩门声，正是萧夜铮。
     “进来吧。”萧栩宸只是淡淡应了。
     “很烦么？”萧夜铮掩上了门，走到了书桌边，问道，“近日里你连饭都吃得少了。”
     “哪能不烦恼啊，你看看宜风宫外头的那帮苍蝇，父皇尸骨未寒，他们却害得我连门也不敢出……”萧栩宸有几分抑郁道，“难道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只有我一个吗？干嘛咬着我不放？太子那边伤势还未好全，便乱哄哄都到我这儿来，岂不是教人心寒！”
     萧夜铮低下头去，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想要当皇帝呢……一直看你那么用心费力的学那些东西……”
     萧栩宸怔了一怔，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片刻，然而只是摇了摇头：“父皇要培训我，要教育我，要我看奏章，这些我都可以接受，可是……若是要我当皇帝，我却实在是不愿啊……不知怎的，大概是在宫里留久了，居然一直很憧憬外面的生活，我真的不想把这一生都断送在这巨大的红色牢笼里，可他们为什么要逼我呢？有一个好皇帝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在这一点上，你向来比我清楚。”萧夜铮只是淡淡笑笑，“不要担心，以后我会帮你的。我们可以携手并进，成为最亲密的兄弟和战友。”
     “多谢了，父皇要是还在，也一定希望我们一起努力。只是，你还不曾经历过朝堂之上的纷争，不知道那有多恐怖，单单一件事就可以危及身边无数的人，我实在是不喜欢操控别人的生命，也不想要在手中拿着丝线，把所有人都跟筹码和傀儡一样操纵……这都不是我想做的事情。”萧栩宸有些无奈的低叹道，“我只想再过几年就娶瑜儿，然后在帝都里挑一处宅子，和她一起，两个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四哥……”萧夜铮不由微微苦笑，“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若是登基，那么就注定要有后宫佳丽三千，绝对不止叶家大小姐一个吧，哪怕她出身尊贵，也不可能成为你唯一的妻子……”
     萧栩宸只是困倦的闭了眼睛：“你就不能少打击我一点么？我现在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让谁也找不到我……若是非要逼我，那我以后就当一个昏君，看他们还敢不敢随便逼人上皇位。他们自觉做了正义的事情，保全了这清平盛世，殊不知让我做了那样人神共愤的事情，抢了太子的皇位，还害了他……”
     听着兄长的话语，萧夜铮只是低头不语，不管怎样，自己身前的这个少年是有那样的能力的吧，不然怎会让那一大群大臣们趋之若鹜，弄的整个宜风宫如今都是门庭若市呢……无论怎样不甘愿，他都一定会是下一任的国君了。
    只是能力和心愿，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