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川烟雨尽平生,两泪清行前尘梦。  第四章 剑池无量(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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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临近高考,但还是耐不住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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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吭长笑过后,白玉堂仍是眼眸含笑,斜倚着身子,复又仔仔细细地将展昭端详了一阵,见虽是十六的初出江湖的年轻模样,仍旧瞳含情水,敏而不露,谦谦温雅,同前世一般,仿佛只消莞尔,青冥浩荡也皆失尽颜色,软风沁人。心下便既是黯然既是欣慰。
    展昭被他直勾勾瞧着,倒显出几分不自在,薄面上略出羞赧,又不好多说,只有低咳一声,便听见白衣少年笑道:“猫儿好俊的身手!改日我俩好生聚聚,定要饮他三百杯,叫掌柜的哭去好了,咱只顾不醉不归!”
    展昭听了哭笑不得,见白玉堂自顾自地唤“猫儿”,无奈叹道:“如今白兄也知,展某并非无名无姓之辈,若白兄叫着不惯,叫我表字‘熊飞’也可。”
    哼,明明轻功便叫燕子飞,若真要白爷爷唤猫作熊,还真是笑掉大牙的事儿!
    白玉堂心内咕哝一句,撇开脸充耳不闻,再回首凤目依然黝黑戏谑,却是盯着展昭腰间玄亮宝剑,不觉间蹙眉道:“猫儿,你的巨阙呢?”念起前世笨猫剑不离身,时常还要细心擦抹,仿佛亲密兄弟。那巨阙绝代至尊,长利清挺,猫儿舞起来,人剑合一,月芒似练自疏濯淖,使天地静默,真真风华入骨。此时玄麟虽耀眼锋锐,却不敌巨阙厚重沉稳,与猫儿浑然一体,五爷没来由生出一丝慌乱。
    知白玉堂打定主意不改口,展昭摇首随他,听着倒慢慢觉得分外亲切。游移时闻白玉堂喃喃自语,失笑道:“白兄莫要打趣,这巨阙乃传说中惊世名器,从未入过世,展某怎可能得到。玄麟虽是新铸,不若白兄佩剑光华四射,展某用惯了,也是把好剑。”
    抿唇不语,白玉堂心下纷乱,神思尤散。蓦然身下异变,晕厥刺客忽浑身战栗,胸膛起伏,疾喘连连。白玉堂脑间电光闪过,大叫一声“不好”,蹦跳起来,伸掌便去翻那方才做他蒲团之人。只手下一片冰凉,温热身躯已然变冷。
    只见刺客面目发青,印堂惨黑,血色尽褪,而太阳穴鼓裂,筋脉暴起,嘴角挂一丝红痕,双手呈不自然握爪僵硬之势。展昭怔愣下已明了,自白玉堂翻转时便伸指探在鼻下,须臾后凝眉看向白玉堂,摇首轻叹。
    不想被摆了一招,白玉堂咬牙,展昭也觉不妙,皆急急朝另四人看去。那四人也一般模样,仅方才被展昭一剑入肩的刺客方转醒,余留气息,双目圆睁,闪过狠厉怨毒,朝展昭尖声厉喝:“你死……主上……”说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直染得衣襟淋漓殷红,滴滴下坠,便力气全失,待展白二人还未近身,便脖颈一歪,已然气绝。
    展昭咬紧下唇,快步先单脚跪在身旁,一手扼住其下颚,一手凝力掰向紧咬牙关。白玉堂近前,只闻得一股扑鼻恶臭,忙用袖掩了口鼻,皱眉退在一旁直嚷:“猫儿,你做什么!”
    展昭脸色略显苍白,起身道:“舌下暗藏至毒,果是死士,打定主意事败便死路一条,这主上,当真心狠手辣。”语罢又不觉重咬下唇,压出一分浅白。
    白玉堂听他言语,知这笨猫必定自责,见红唇隐约渗出血渍,鬼使神差竟伸出手去,抚摸上柔软薄唇,喃喃道:“别咬了,再咬便破了……”
    说至一半顿歇,已回过神来,心下巨震,却不改动作,微凉手指仍自温软唇瓣摩挲。见展昭瞪大猫眼望来,薄唇稍张,蓦然清醒,犹如火燎般闪电缩手,白玉堂退开一步,随意四下看去,找话问道:“那,那臭婆娘哪儿去了?”话甫出口,竟尖锐不似以往,五爷惶惑中反复揉搓指尖,嫩软触感不退反晰,尴尬不已,面皮发热。
    展昭瞬时心悸,也敢既迷惑又难堪,忙转了眼,顺着白玉堂话道:“哪个?”方忆起原先泛舟红裳诡谲女子,便抬眼望向湖面,但见波光粼粼,日影垂落,青山远黛映照其中,何来的半点人烟?遂深锁眉头,疑道:“那女子,媚天音,定不是常人……”
    展扇临风,才念起适才打斗中,玉骨扇柄被展昭一剑添上划痕,不甘不愿又收入怀中,白玉堂鼻音嗤道:“臭婆娘打哪个狐窝里学来的媚功,白爷爷不管是否失传百年,居然敢用在爷的头上!若不是爷定力好,只怕要同那些满脑肥肠食色性也的庸人坠下树来!”
    展昭一愣,想起方才香樟上,露出的一抹月白,转念斟酌,定是白玉堂恍惚时被魔音钻了空子,险些着道,不觉“扑哧”笑出声来,倒将方才尴尬尽忘却。抬眸瞅到白玉堂脸色不善,反自乐不可支,揶揄道:“展某见白兄玉树临风,风流非凡,定是红颜知己天下,风花雪夜想来也必定颇有建树的。”
    “你!”白玉堂气极,平日伶牙俐齿的白五爷,今日自这小气猫前竟也无处还嘴,便纳了声低头看向刺客。瞧其衣衫上血迹斑斑,白玉堂皱下眉,回身又一一将另三倒毙之人的衣裳看了,遂找到一个看起干净些的,也不动作,抱臂立在一旁,唇角扬起的尽是睚眦必报的快意:“白爷爷不伺候你,猫儿,你自个儿过来剥!”
    剥?展昭歪头不解,猫眸闪点,仿若迷糊猫儿最是讨喜,白玉堂便也心情大好,眯起凤目,故作傲道:“怎么,猫的衣衫也要白爷爷替你脱?”念着突觉怎么都不对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继续道,“届时你这猫儿被认出正身,抓了尾巴,爷可不想还得从一旁救你出来!”
    展昭心下感动,知了白玉堂防自己三番埋伏,欲布迷阵,便莞尔颔首,近前三两下除了刺客夜黑衣袍,便要换上。一方又想着白玉堂时时不忘捉弄自己,多大一人如顽童一般,不由好笑怜惜,摇头连连。
    刚要解腰带,回头却见白玉堂仍方才动作,抱臂直看着自己,不禁面上一红,恼羞道:“白老鼠,看什么!”语出口也被噎着,细细咀嚼,见白玉堂一身白衫,鬼点子颇多,一句“老鼠”当真贴切,心里便暗暗记下,日后定要时常回赠过去。
    白玉堂怔然,听熟悉称呼,似是回到从前,茫然若失。前尘已逝今生未揭,诸事回归本源,也只得从始来过,命途迢迢,又有何是定理何是变数。抬首见面前展昭依旧浅笑和煦,矢志如一,便放下黯然,回嘴道:“你也道白爷风流天下,既如此,猫儿瘦骨嶙峋,哪来的温香软玉腰肢弱柳,又有什么好看的!”
    当下展昭回他一眼,脸颊微有酡红,也不言语,自顾地利索换衣。方才言语上驳斥,如今白玉堂还真不挪眼,凤目盯紧展昭分毫动作。便见展昭卸下惯穿的蓝衫,仅着中衣,现出修长身躯,巍然挺直,稍显单薄瘦削,但柔韧正好。细腰窄臀,肌理殷实,身子笔挺,配上展小猫温润面容,当真是人中龙凤,君子沛然,脱鞘名刃,流光肆虐。
    适才只为夺口气,白玉堂现下却又赞又叹,目光便似胶着其上,不忍放开。展昭几下换上黑衣,派去尘芥灰末,正想唤白玉堂,竟见他神色有异,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玉堂遥遥瞧着展昭蹙眉望来,忙敛去神思,暗骂自己,不知是否转生多舛,总是老神不在。尴尬挑唇,龇出一口白牙,一丝犹豫,便提剑踱至已穿上展昭外衣的刺客身旁,“唰”抽出画影,寒芒乍亮,手腕灵转,自在那人脸上连划十多道,直至血肉模糊,放又在身上割出几道打斗痕迹,乃罢手。
    身后展昭蹙眉,几不可闻轻叹一声,念句“告罪”。已死死士必要伪装成自己模样,只缺漏想白玉堂如此乖张狠辣,毫不留情,是要将那人样貌也毁了去,展昭心下自是不赞同,但形势所逼,只得作罢。
    晃神功夫,再见时,恰巧白玉堂敛起衣裾,飞脚将刺客踢入湖中。尸体飘在水面,细流蜿蜒上淌血伤口,不多时,已浸泡得肿胀不堪,血亦凝住,因得死尸,切口翻出清白颜色,倒确实面目全非。
    厌恶地将脚尖在地上狠狠蹭着,白玉堂向来洁癖,怎奈得死人脏臭,若不是为了只笨猫……一面腹诽,身后那猫语带不善,颇有些争锋相对:“白兄如此作为,倒不怕夜来鬼魅。”
    白玉堂停了动作,嗤道:“鬼魅有什么了不起,他若敢来,白爷爷便叫他画影下再做次鬼!”话所如此,念起前世冲霄楼中,指天怒骂老天欺人一世,因而又白得一世,不由摸着鼻头讪讪。不过五爷本自杀神噬鬼的狂傲性子,能来一双,便绝不杀一只,也不做多想。
    展昭低首抿唇,猫目沉沉似暮霭,又是自责的怜惜样。白玉堂不觉一阵心疼,正欲开口,三丈开外传来马蹄疾行奔驰,正是朝镜湖而来。
    展昭脸色变了数变,蓦然一个纵起,跳至白玉堂身侧,扯住其白袖,低喝道:“走!”衣袍鼓烈,又是一个翻腾,雨燕轻巧,灵猫跃然,姿态优美如领奇舞,便拉着白玉堂跳上假寐的那棵香樟,躲在五爷适才躲避的枝叶茂密处。
    甫一入树,小道上便现出两马匹身影,并辔前来,皆鬃毛黝亮,脚力稳健。一匹上端坐一六旬老者,白发鹤颜,一袭青中带白衣衫,貌似郎中,只那眼眸闪烁阴鹜狠厉,苍色胡须委实过长,飘然直至马夫,便是与他身长一般。另一匹上是位黑衣武士,玄黑衣裳比刺客的要更醇厚些,身高八尺,背负红柄巨剑,臂膀雄壮,硕长身材,定武力剑术过人。本应是极俊的面貌,不巧一道长疤自左眼侧直拉向右唇角,徒增可怖凶恶。
    白玉堂正细密打量,蓦然觉得身侧温热,原是树上空隙太小,为便说话,展昭靠了过来,肩胛温度隔衣料清晰传来。稍一愣神,偏头见展昭双目清寒直看两人,神色凝重,修眉紧锁,低声道:“那老者便是‘毒蛊血阎’葛修,这武士……尚未见过,却不可小觑。”
    凤目闪烁,白玉堂颔首,远目自叶隙看去。两人已至镜湖边缘,瞧见满地死尸,竟神色分毫未变,平静得令人心寒。
    二人皆翻身下马,葛修独站在马旁握了缰绳,那武士一一俯身打量,又掰开牙关细瞧,回身对葛修说道:“葛前辈,是‘鸩露’。”老者点头,眼神犀利,冷声道:“果是事败,一群无用的东西——”
    语顿,看一眼俯身状似恭顺的武士,语气颇显讥诮:“冯天啸,你主上带来的人马,看来也不过尔尔!”
    香樟上展白二人皆是一震,讶然不能语。白玉堂凑近了附在猫儿耳边道:“这武士唤葛修老儿前辈,老东西却叫武士主公其主上,原是两帮人,而那刺客……猫儿,你祸闯大了!”
    话未落,自个儿也觉得头疼。展昭无奈看来,挑唇苦笑,猫眸半阖,斟酌半晌,颔首道:“刺客死前留语‘主上’,可见与这‘冯天啸’实乃一伙。不知主上又是何人,和葛修有何协定,看来药人一事,倒不是你我所想那般简单了……”说罢一叹,云谲波诡,实乃不能妄自堪论。
    那厢冯天啸微微咬牙,却仍是静下心,作揖沉声道:“确是冯某办事不周,与主上毫无干系。日后冯某定全力管束手下,将那蓝衣少年击毙,望葛前辈也能遵守与主上的约定。”
    葛修惘若未闻,踱至湖边,低头俯瞰,幸灾乐祸道:“这倒不用了。”说罢猛然甩头,那丈长拖地的银须竟如长鞭,呼啸破风,蓦地击入水面荡起高溅水瀑,再顺势身形一卷,长须似白蛟出世,扬天飞起,“啪”地将一硕大之物甩落地面。
    冯天啸垂首定睛,是具尸首,蓝衫数道刃口,尸体因水中浸泡皮肤浮白,面庞上被上好剑尖画得早已辨不出本身模样,但仍可见身姿修长瘦削,便迟疑道:“这……”
    葛修不待他说完,便抢到:“呵,臭小子命不由己,早死也早超生,如此甚好!”
    后二丈香樟枝桠上,白玉堂心念一动,一抹坏笑爬上妍丽俊颜,偷摸间鼠爪便挠上那专注的猫儿肩头,附其耳边低笑道:“臭小子说你?”
    展昭身形一僵,未想得他靠的如此近,热气随话语呼在耳畔,痒痒麻麻,心跳骤然漏跳一拍。咬牙猫眸微闪,心下已有计较,便莞尔戏谑,依样画瓢凑近了低声道,嗓音清润:“是呀,臭小子是在叫我。”
    稍显愕然,白玉堂蓦然醒悟五爷被这臭猫反将一军,当下便欲跳起,指着猫鼻子连声“你!”无奈树头放不开手脚,便只有期身向前,展臂勒向展昭脖颈,一手学前世,往其腋下怕痒处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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