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秋风凉习习 大河水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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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为民回到家里,询问庞寡妇刘道勤的身世。才知道刘道勤以前还是个国民党的一个旅长,是黄埔五期的学生,解放西安时投了诚。
一个又一个冬去春来,一个又一个的春华秋实,日子过得好快。
一转眼庞寡妇和苏为民生下的一对女双胞胎已经六岁了。大的取名叫苏一水,小的叫苏一同。这两个女孩子个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像苏为民,一点也不像庞寡妇。
但是庞寡妇特别喜欢她们姊妹俩。长了多么大了还抱在怀里。
庞寡妇单名叫一个仙字,自从嫁进林木森家,大家都叫她庞嫂子或者仙嫂子,可是木森死后就没人这么叫了。但是和苏为民结婚之后,她就又恢复了以前的名头,再也没人叫她寡妇了。
其实她虽然性情狂放,但是也十分通情达理,有时说话也相当和气,也可以算上贤妻良母。只是自从一家之主死后,自己落了孤身,受人嘲笑,难免要张狂一点。
她与苏为民成婚后,两人从没有吵过架,庞寡妇也遇事相让着他,对他还是像对待恩人一样,而苏为民也对她相敬如宾,平日里也以仙姐相称,毕竟庞仙要比他大着十岁。
收完了麦子,天气渐渐转凉,但是尚有三伏余热。
此时农民们已经加入了人民公社,开始搞大跃进。
一家人从公共食堂里吃过饭回到家里,满身的燥热,就坐在院子里乘凉赏月,两个女儿开始嚷着要父母给他们讲故事。两个女儿长得一摸一样,发型衣着都是母亲收拾的一样齐整。一阵阵凉风吹来,让人顿生悲秋之意。
苏为民此时离乡已经有十年了,也早已经熟悉了这一切。偶尔抬头望望天上的圆月,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不禁哀婉叹息。
庞仙看见丈夫正发呆出神,就让小女儿去逗他。可就在这时林广田哭着回来了。夫妻二人间孩子哭着回来,知道又在外边受欺负了,庞仙连忙问:“这又是咋了,是谁又打你了吗?”
林广田哭着说:“刘卫国。”庞仙说:“怎么又是他,叫你不跟他玩,你不知道吗?”
苏为民说道:“以后你不要理他,要是他在没来由的打你,你就说让我父亲来揍你。”
林广田还是不停的哭:“他领了很多人,我没惹他,他就来打我。我说我告诉我爸爸,叫他来打你们,他说,你爸不厉害,还没我爸厉害。”
苏为民一听,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广田,过两天我就教你练武,改天收拾他。”庞仙看到丈夫有点动怒,说道:“这老刘原本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可就这么一个孩子给惯得不成样子。这孩子不听话,好惹事,他要是敢打一下,他们全家人都不愿意了,油罐子倒了也不扶,人见人烦的。”
庞仙又连忙安慰自己儿子:“别哭了,以后长点骨气,不要再跟他玩了,平常带着你妹妹在家里写写字也是好的。改天叫你爹教你练功,看谁还敢欺负你。”林广田微微点点头,收住了眼泪。
这林广田从小体弱多病,又爱哭,人家见他软弱都想欺负他。当时也因为母亲是寡妇受人嘲笑,小小的心受到了挫伤,再也挺不起来。这时候已经长到了十一二岁,有时在外边还没有大妹子胆大,这孩子读书一般,又怕吃苦不愿随苏为民练武。一直很伤脑筋。
看到孩子渐渐停止了哭泣,庞仙的脸色才缓和过来,其实谁都知道,他一个做母亲的对儿子的软弱的无奈。
接着庞仙笑了笑,说道:“广田也不哭了,大家谁也不说话,我给你们讲一个鬼故事。”一同一听妈妈要讲鬼故事,吓得连忙钻到爸爸怀里,过了一会又探出头,眼里充满了好奇。一水也嬉笑着也扑进了母亲的怀抱,而独有林广田搬了个小凳子坐下。
山里人离奇怪异鬼故事多,人人都知道,有的老人家也还都经历过。大人们也常说些山林深处的鬼怪蛇精来吓唬小孩子们,不让他们乱跑。
庞仙见孩子们都准备好了,就笑了笑开始讲:“我给你们讲一个“鱼精”吧。有一年夏天啊,咱们东面的小王庄过会,人们都到哪里去过会,小小的街道排满了摊子,挤满了人,远近就那一个大会,所以就有很多人去了,街道上挤拥不动。
到了正晌午时,太阳正毒,人散去了一些,可还是很多人。咱村北边有条河,村口的河塘里的水就是从那里引来的。
那河里就住了一条大鱼精啊,浑身都是碗大的鳞片,个头有几个大人高。
它会经常变化成人的样子去赶会,但是就是不能让人知道,要么就是犯了天条了。
正值太阳毒辣,一个老乌龟咕嘟嘟钻出水面,看有没有人。老乌龟伸出头四下看了看,火热的田野下,只有将熟的庄稼,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心里一高兴,钻进水里就去报信了。
随后鱼精就化作地主老爷,带着虾兵蟹将也化作人形,抬着一顶轿子,鱼精端坐其内,大摇大摆去赶会了。
可他们那里知道,这一切都被一个小孩子看到了,那孩子到中午不回家吃饭,要到河里去洗澡,哪知道还没到河边就看见河里冒了很大的水泡,吓得他连忙爬上了树上,偷偷的把这一切看完,才下了来,早已经吓得腿软发抖。
可到底是孩子,他跑到会上把鱼精的模样相貌说了出来,人家不相信,这时候刚好看见那高高的轿子走来,那孩子连忙跑过去在人群中大叫:“就是他,他就是鱼精。”这下不得了,人群中一阵混乱,吵吵闹闹,围的人越来越多,突然天上一黑,几片黑云飘来,顿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就像天上漏了一个大洞,不停的下。
人们都往家里赶,一会街上没了一个人。那鱼精也早已不见了。
这大雨一直到夜里还一直下着,院里都下了一尺多的水,屋里不能下脚。外边电闪雷鸣不停,人们都不敢出去。第二天雨过天晴,天上出现了彩虹,河里的水一看都成红的了。听人家说那鱼精犯了天条,天上的龙要下来抓他哩,所以又打雷又闪电。后来抓住了那鱼精就铡了,连河里的水就染红了。
故事讲完,孩子们都意犹未尽,越是害怕越是想听,这是仙家的故事,并不吓人的。孩子们个个听得出神,心痒难挠,都求着母亲再讲一个。
庞仙说道:“今天晚了,天凉了,明天再讲吧。”孩子们不答应,硬是拉着她死活不放。苏为民见孩子们心急,也不想破坏兴致,说道:“我给你们讲一个,讲完你们回去睡觉。”
孩子们一听父亲要讲,但就讲一个,有点不愿意,但又害怕父亲一个也不讲,随后很快就答应了。
苏为民笑了笑,微一镇定开始讲:“我这故事叫‘迷瞪鬼’。
我本家有个大爷,年轻时经常到外地谋生计,这年又快到年关了,我那大爷也该回来了。冬天晚上特别冷,他早就捎信说要回来了,我们也时刻等着他。
到了中午,他到了我们镇上,我们村离镇子还有四五十里路呢。他没有骑马,只有双脚不停地走。走到黄昏时,村里各家都冒起了炊烟,我大爷看看家就快到了。
走过镇子,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面老树杂生,一到晚上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大爷看看天,一定要在日落之前走出林子。可是树林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头,不一会儿天就全黑透了,四周漆黑如墨,只有月光从树隙中投下来勉强看清路途,不至于被撞到树上。
冬天天黑得很快,也冷得很快,夜幕下的树林,冷得要命。我大爷一直是步行走路,所以满头大汗也不觉得冷。
只是四周寂静,偶尔有怪虫鸣叫,也实在吓人。但是我大爷什么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当下也挺胸抬头的大踏步走着。
可走到林子深处,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坟地,不由得心里一惊。
孩子们一听见坟地这个词,都吓得往父母的怀里钻,广田也悄悄的向苏为民的身旁靠近。
苏为民看看孩子们害怕,稍微抚慰了一下怀里的一同,随后接着讲:“当他看到坟地时,心里一阵害怕,即使他在胆大包天,夜里走进深山老林老坟场,呵呵,也叫他吓得脸上冒汗了。
不过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依然挺胸抬头的向前走,一边唱起豫剧给自己壮胆。可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黑夜里特别显眼,在他眼前不远处一闪而过。
孩子们一听,又是一惊,心里怦怦直跳。此时天色已晚,山风习习,凉凉而过。不由得让人觉的寒冷,但大家都为了听故事强打着精神。
苏为民接着讲:“这次真的把他吓得不轻,顿时腿都软了,强壮着胆子,加快步子。慌不择路,‘扑通’一声绊倒在地,本身就吓得要命,这一下绊倒差点让他背过气去。来不急拍打身上的土,飞奔一样的往家赶。
可是到了天明我们还是没见到他,因为捎信说他晚上到家的,我就和家里人去找他。终于在树林里找到了他,正围着一棵几抱粗的杨树爬哩。身上净是土,棉袄的棉花都磨出来露在外边。是遇到迷瞪鬼了。
众人听到故事讲完都松了一口气,好像还沉醉于其中。庞仙说这故事太吓人了,以后不要讲了。苏为民笑着说:“好,天凉了,咱回屋睡觉吧。”
突然一水在妈妈怀里问道:“爸爸,人死了真的要变成鬼吗?”苏为民一听,觉得有点难度,再看看庞仙,正看着自己,希望自己也个文化人能作何解释。
微微一思索,说道:“人死之后,都是要变成鬼的,好人死了变成好鬼,坏人死了要变成坏鬼。坏鬼是要天天挨打的。所以人要做好人,小孩子也要做好小孩。”
一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接着又问:“那人为什么要死呢?”苏为民说道:“人就想着花草树木,岁月星河,一代更新一代亡。一岁一枯荣。早晚是要死的。”
一水又问道:“那么你,还有妈妈,哥哥,妹妹都要死吗?我不想要你们死。”
苏为民看着孩子天真烂漫,笑道:“咱们一家人就是那天上的神仙,永远都不会死的,永远在一起,陪着你。”
庞仙听他这么说,一股暖流涌向心头,满脸都是欣慰,想想广田他爸在时,哪有这样的温馨快活。可是孩子又要发问:“那人为什么要死啊,听人家说,人很怕死,是不是很难受啊?”
苏为民见他一脸童真,怎么一连问这么多令人费解的问题,也不愿扫她的兴,当下说道:“人死后是没有痛苦的,算是摆脱了很多负担,可是死亡的那一瞬间太可怕,所以人不是怕死,而是怕死亡的过程。”
他说这么多,其实孩子们也不一定能听懂,只是把自己认为的说出来,让孩子们以后慢慢体味。孩子们听完,也默然点点头,其实哪里能听得懂。
过了一会儿,苏为民兴致上来,说道:“人活一世,十分短暂,要经历无数痛苦和磨难,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有的人活了一二十岁,就能流芳百世。而平庸之人干活百八十岁也是空活了一场。人或者要为了一种信念,一种精神,不要强权屈尊,不要卖国求存。”
说到这里时,激动起来,加重了口气。接着豁然站了起来,说道:“那刘道勤,就是个混蛋,他在厉害我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庞仙见他骂刘道勤,连忙劝住。
这时林广田说道:“爸爸,你说的很好,以后你就叫我习武吧,我要像你一样做人,以后我就姓苏了,你就是我的亲爸。”
苏为民原本严肃的脸上立马展开了笑容,他说的这些话是自己跟自己说的,没想到林广田竟然能听懂其中之意。笑着对他说:“很好,就是这样,以后要是谁在欺负你,你就用武功打他。”
庞仙看着孩子和丈夫,微笑不止,眼里充满了知足。
责任田里的玉米转眼到了追肥期了。生产队派人到公社里买化肥。派去的都是一群二十岁的年轻后生,队里怕他们到镇里胡闹,就让苏为民也跟了去,到时点货付账也不能每一个不识数的人。
一行六人赶了三辆马车向镇里去,艳阳高照。山野里传来阵阵清香。几个小伙子唱着红歌,高高兴兴的赶路。千回百转到了黄河的支流,滚滚黄河水声势浩大的向西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