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的山林，青松翠竹都覆盖在雪里，远看像翡翠裘上压着白狐肷，山间上有一棵美丽的树，一树色彩鲜艳，在阳光下五光十色，映衬着满山白雪，美得炫目。
    “那是？！”沈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那是什么？”
    能让拥有着天下第一珍木白柳的沈庄庄主如获至宝，我难免有点小骄傲。
    “父亲最喜欢的一句诗，出自唐时才子王勃，你先猜猜是哪一句。”
    “是日暮秋风晚，山山黄叶飞吧…”沈二微眯着眼睛：“叔父说过。”
    他口中的叔父，应该就是沈麟寒了。
    我笑一笑，不置可否，绕到他身后，伸手捂住他眼睛：“等我数到第三个数，睁开眼睛。”
    “…一…二…三！”
    夕阳忽然大放光辉，平淡无风的空气中，忽然光芒万丈，是那棵树上的美丽树叶，在瞬间全部飞离树枝，像一场绝美的雪，那些鲜艳美丽的“树叶”在夕阳下盘旋着，顷刻间笼罩整个山头，连我们身边也飞舞着无数脱落的鲜艳羽毛，在空中飘荡着，反射着彩色琉璃般的光。
    “这…这…”沈二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那棵变得光秃秃却仍旧紫莹莹的树，眼睛不由自主地追寻着渐渐落上雪地的鲜艳“树叶”。
    “一共是三千一百六十只野雉，”我淡淡地向他介绍：“每年冬天这个时候，王府的人都在山中布食，所以每天都会有这样的景象。”
    “可是那颗树，”沈二犹未回过神来：“你怎么做到的？”
    那只是一颗紫檀木，只不过长在有地热的山脉上才会四季不枯，野雉也因为这个而喜欢聚集在那里。不过这一点我可不准备告诉沈二，以他沈庄的财力，想要复制出这个场景可并不困难，我可不想被他抢了去。
    沈二大概也看出我不想告知的意思，挑起眉毛：“果然小气得很啊…”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我义正言辞地反驳他：“难道你愿意把白柳的枝条给我扦插？”
    “没问题啊，”他反将我一军，噙着笑挑衅地看着我：“只要你种得活。”
    “少来。”我装作不屑地说道，心底却暗自吃惊——沈庄至今，还没有给过任何人白柳的枝条。
    我轻笑着转移话题：“其实应该拉柳俟一起来的，不过他放话说要是我再去他那里就打断我的腿，所以我不怎么敢去惹他。”
    沈二又“嘁”了一声，他和柳俟倒不是很合拍。
    “对了，我记得你好像有答应过我吧…”我摆出了兴师问罪的表情，挑着眉看他：“我离开芜湖的时候可有让你不要把柳俟拉近这趟浑水里。”
    “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你还不知道千柳楼的处境吧…”沈二看我一脸不解的表情，为我娓娓道来：“朝中现在有南官四十九名，其中最高者不过是礼部侍郎，空架子一个，最低者却连京官衙门里的刀笔吏都有，当然我来之后最高变成了爵爷，不过也不是千柳楼可以依靠的。千柳楼两位贵人在宫中专宠，朝中这些北官派系怎么可能甘心看着，据我安插在宫中的探子回报，圣上一天压下的各地弹劾千柳楼的折子都有半尺高，要不是有着京官的授意，那些人怎么敢惹千柳楼。还未失宠就已经这样猖獗，要是有个万一，我沈庄无人敢动，千柳楼肯定会任人拿捏。这次上京可不是我拉柳俟来的，是他自己找到我的，再者说了，柳夫人都放手让他出来闯，你还操心什么，他再小，也是和我同岁…”
    我垂下眼睛：“虽然是同岁，可是他可不像你…”
    “再说下去，我可就要上折子弹劾千柳楼了…”沈二半真半假地威胁着，张开手臂抱住我，在我耳边叹着气：“你这样偏心，让我何以自处呢？”
    我被他话中的苍凉震到，只好放松身体任他抱着，谁知他马上来了一句：“嗬，怎么今天没有推开我…”
    我恼得推开他，被他更用力地抱住，少年已过青年未足的单薄身体放松地依靠在我身上，轻轻地在我耳边说着：“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别动…”
    他的声音很疲倦，像跋涉过无数路程的旅人，终于遇见可以暂时停留的绿洲。
    我忿忿地咬着牙，还是抱着他腰让他站稳，夕阳下，野雉在雪地上跳跃飞舞着，微风吹拂着紫檀树，岁月安好，静惜流年。
    “司凤…”
    “嗯。”
    “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吧…”
    “难道你想天天都来这里看野雉？”
    “我是想，天天都这样…”
    “什么？”
    “没什么…”
    请原谅我故意装作听不懂，因为我已经给不起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