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日子往下繁忙了起来。
    他在审判结果出来后马上去拘留所看了和•言。隔着透明的玻璃墙，他看着那家伙神清气爽的样子倒不像是准备要坐牢的。嘱咐了几句又塞了点吃的东西后，他就走了。
    一年，不算太长。何况还有缓刑的半年，权当是放个长假。
    可是雨夜就没假可放了。他刚出来就被上将逮了个正着。
    “十七纵队要开始重组了。”上将火急火燎地把他拎上车。一旁的副团长很不甘心地把一大叠文件全交道雨夜手里。
    “我看到了。在布告栏里。”雨夜拉过最上面的一份认真看了起来。那是关于他转队的申请报告。上面已经签好名盖好章了。他微笑了道，“动作倒是蛮利索的吗？他还说要我照顾你，是多虑了吧。”
    “他这么说吗？算他有点良心。”上将拉开领口，呵呵一笑。汗水随着他的脸颊一路流进脖子里。
    雨夜皱了皱眉头，抽出口袋里叠好的手绢帮他擦了一番。
    “你一上午干什么去了？好像刚跑完百米障碍一样。”
    副团长转过脸，假装没有看到两个人的“亲昵”动作，嘴巴却在无声地控诉。
    上将把头一偏，不耐烦道，“你以为重组个纵队是件简单的事吗？我忙了一上午，这事还没办好十分之一呢！”
    “是是是，我看到了。您辛苦了，您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呸呸呸呸！”上将敲了一个栗子在雨夜额头，“老爷子我还想活着看你宝宝出生呢！”
    一句话后，冷风过境。
    雨夜阴下脸。副团长一巴掌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风大闪了舌头。
    “哼！我没那个功能。也没打算要个试管婴儿。”雨夜甩开阴霾，一屁股坐到上将身边，甜腻腻地凑过去，悄声说，“你别玩过火了。”
    上将双眼望天，自求多福。
    副团长被挤上车窗玻璃，化身烂泥一滩。
    眉来眼去，刀来剑飞了一番，一车人总算平安到达二十纵队。
    开车的司机拍拍胸口，暗道：这可真是魔王克星啊！
    二十纵队的后勤处现在正忙得热火朝天。
    从各个军营里来报道加入新十七纵队的官兵满满当当地把后勤处的小小营区挤了个水泄不通。虽然已经靖帅已经吩咐过各营必须先内部把关后才可以下发转队申请。这样做一方面是考虑各营的人员流失不能过剧，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人才可以被举荐上来。因为现在光是空出来的旅长职务就多达四五十个，更别提下面的中层干部名额了。要想出人头地，新十七纵队真是个好地方。
    雨夜头痛地看着人山人海的景象，推了把旁边的上将，道，“这样子不会导致质量太差吗？还有各个军营的上下磨合。问题简直一大堆。你确定这些人拉出去就能打仗？”
    上将摇了摇头，道，“没人说要他们现在就能上战场。十七纵队的重组只是一种形式。它的成立是在告诉公众，军部有能力应对一切的突发事件。即便一个纵队覆灭，我们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重新整合力量。当然，这种东西更大的影响是在人们的精神层面上的。而且，我们需要有人做出牺牲。”
    “什么意思？”雨夜追紧了问。
    这时后勤处那边突然停止了喧嚣。雨夜看到军人们个个表情肃穆地站好了军姿，并且都把目光集中向一处。
    人群开始有秩序地分列到两边，就像要迎接某一个重要人物的到来一样。
    雨夜终于看到了从人群空出的道路上向他和上将走来的那一位。
    少年有着雪白的发，面容清秀。他的骨骼纤细，看去尚未长成。
    他的身后两排戴着十七纵队独立军团臂章的军人紧紧跟随。
    蓦然，雨夜猜到了少年的身份。
    他又看了看少年左手无名指上的王印之戒，心便沉了下去。
    少年走到上将的面前，从容跪下，道，“王叔，我来了。”
    上将扶起他，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小晴乖。往下的事王叔会安排的。”
    少年点了点头，看了一下上将身边的人，径直把手里的文件袋交到了雨夜的手里。“入伍申请我已经打过了，是少帅特批的。里面是我的所有资料。”他说。
    雨夜哦了一声，一时还没有恢复过来。他下意识地打开文件，拿出开头的一份。“白龙•晴宇，生于公历4524……你才十四岁？”雨夜的默读在最后一句话是变成了一声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白龙的身上。
    他正在微笑着，晴朗的脸上看不到一丝阴霾。
    雨夜望向上将，道，“他要加入十七纵队……”
    上将点了点头，沉声道，“是的。作为新十七纵队的司令，我欢迎你，白龙•晴宇。”
    雨夜一下噎住。
    白龙的身后，独立团的士兵热泪盈眶地立正敬礼。
    “我等誓死追随世子，为亲王所赐永垂之名死而不悔。”
    洪亮的声音震得雨夜耳鸣不已。
    就这样一句话，把多大的一个重担压在了这个刚满法定成人年龄的人身上。
    你们这群豺狼。
    雨夜把写了骂句的眼神剜向上将。
    上将保持着微笑挥手吩咐手下的人继续干活儿，却挽起白龙的手一边说着宠爱的话语一边往营区驻地走。
    雨夜发作不得，只好抱起文件外加上白龙那沉甸甸的一份转头往参谋总部走去。
    因为刚刚那一出，官兵们的情绪更加激动。
    雨夜从沸腾的人群里突围成功后，深喘了口气。文件一歪，全数倒地。
    骂骂咧咧地正蹲下身打算收拾，一边一只大手伸过来。
    “我帮你。”
    雨夜触电一般跳起来，指着来人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
    和•言怪好笑地看着好友难得的失态，笑道，“你以为见着鬼了吗？要不掐一把试试。”和•言态度良好地伸出自己的手臂，抬高到雨夜眼前。
    雨夜瞪了他半天，才一字一句地问，“你不是在拘留所吗？”
    “判是判了一年，可是缓刑半年。”和•言摊开手，表示他也无可奈何，“拘留所的人说我不能再呆在他们那里吃白饭不干活儿了。所以你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把我踢了出来。我也很无奈啊。”
    雨夜只觉得眼前发黑。他一把扣住和•言的肩膀，道，“我给你带去的吃食呢？”
    “哦，那个啊。”和•言一脸悲天悯人的样子，老实回答道，“我觉得一口气吃不完。如果带出来的话，你也许就会说我浪费你的一番苦心。所以我全部留给隔壁牢里的几个同胞了。说不定，半年之后我还得回去靠他们照应呢。谢谢你的东西啊！”
    雨夜觉得满嘴发苦。他无力地垂下头，发丝全乱。
    和•言看着有趣，就戳戳他的腰，问道，“哎！二十纵队独立团的后勤处该怎么走？”
    雨夜猛抬头，垂下来的发遮住了半张脸，活像个鬼。
    和•言假装害怕地拍着小心肝躲到一边，嘴里叫着，“哎哟，吓死我了。大白天地就撞鬼。看来我最近的确在走霉运。”
    雨夜一把把他揪回来，扯着耳朵道，“我可不是什么鬼。我是你的救世主！”
    “那请问救世主，后勤处到底该怎么走？”和•言虔诚地朝他膜拜了问道。
    雨夜咬牙切齿地伸出拇指往身后一指。
    和•言赶紧谢过要逃。雨夜自然扯着他，问道，“哎哎~你到底去干嘛啊？”
    “去你去的地方，陪你，同生共死。”
    和•言低下头轻吻了一下雨夜的脸颊，然后飞速逃跑。
    雨夜摸着脸颊上的一点余温，愣在原地。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