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如此幸福过。
    打扫房间或是画画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停下动作，盯著左手上的东西傻笑。
    虽然那是我自己买的，不过想到那个人手上也带了同样的东西，心就忍不住地狂跳。
    老师提醒我最近的作业色彩运用的过於鲜亮，在酒吧看樊佳唱歌的时候冼亮也会跑过来警告我不要再那样笑，他会为了帮我清除围过来的“苍蝇”忙死。
    就连王伯约我出去，告诉我爸爸去了欧洲谈生意，但是回来後一定会来找我的时候，我也一直在笑。
    我只是觉得幸福而已。
    尽管那晚樊佳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尽管我们现在依然是一个睡卧室，一个睡客厅，我也觉得满足。
    我第一次爱上的，这个女人，她虽然并没给我希望，但起码也没有让我绝望。
    我只要这样就满足了。
    而我也再没发现她身上和其他人亲密接触的痕迹。
    这天我很早就从学校出来，去了附近的超级市场。
    樊佳他们乐队今晚不用去冼亮的酒吧演出，因为上次给他们回信的唱片公司邀他们去面谈。
    直接就可以拿到合约也说不定──
    我有这样的预感。
    那家公司有了这样的举动，说明我托王伯办的事很是顺利。
    樊佳的乐队是偏视觉系的，在酒吧驻唱的时候，队里的四个人都是夸张的浓妆和服饰。这样风格的乐队组合，在保守的国内还没有几个红起来的先例，所以他们先後寄出的很多DEMO带都打了水漂。
    而其实这几个人却是很有实力的。
    且不说其他三个演奏和词曲能力都不输我就读的艺术学院里那些花大钱来上学的学生，单就樊佳的嗓音来说，他们也应该大红大紫的。
    樊佳的声音，平时说话的时候总是低沈的，懒懒的。唱著英伦式摇滚的时候，更是神秘颓败的感觉。
    唱歌时总是用唇轻抵著麦克风的习惯，半眯著的漂亮的眼睛，即使化了浓浓的眼妆也掩不住的令人著迷的眼神，只要走上舞台就浑身散发出的诱惑迷离的气息──
    我第一次见到时就沦陷了。
    她那样耀眼的人，不应该只这样作为一个小酒吧的驻唱而碌碌无为。她需要的是更大的舞台，更多人的关注。
    而这些，我全部都能给她，我也愿意给她。
    在超市里挑了些可以当夜宵的零食，他们回来之後肯定是要去冼亮的酒吧庆祝的，不一定要折腾到几点锺，但我仍计划著她回家後要怎麽跟她单独庆祝。
    逛到酒类区的时候，我想了一下，还是挑了瓶ChivasRegal21。
    樊佳的酒量比我好很多，但我今晚却有了想要灌醉她的野心。我为自己谋划了很久的事感到脸红，我也只是希望我们能更亲密些罢了。
    拎著大包的东西回到家的时候，我很意外地发现樊佳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处，脱了鞋走过去，从後面搂住她的脖子。
    “今天怎麽样？”
    我逛的满身都是汗，但还是把粘腻的下巴贴在她脖子上。
    我知道她不会生气的，她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极好的。
    “小艾。”
    她抬手拉开我围著她脖子的手臂，用很疲惫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我们没有签约。”
    我的第一反应是：王伯没有把事情办好。
    然後我转到她面前，扶著她的膝盖蹲跪在地上，特意放轻了声音安慰似的：
    “怎麽回事？”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有多难过遗憾，毕竟娱乐公司那麽多，我可以让王伯再去别家沟通。
    她的表情竟也没有很失落，只是看著我，很累的样子。
    “小艾，”
    她那样像挣扎犹豫了很久之後疲惫的声音让我莫名地有些慌张。我盯著她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来些什麽，可是她却闭上了眼。
    “你收拾收拾东西吧，”
    她叹了口气，
    “你也该回家了。”
    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扑到了她身上。那句话能激起我最本能的反应。
    她试著推开我，可我用了全部力气。
    “小艾，放开我。”
    我当然不会放手，我怎麽可能放手。
    她深吸了口气，然後我被大力地推倒在地上。
    “放开！”
    除了唱歌，我还从没听过她用那麽大的声音说话，我愣愣地坐在地上。
    “这里不是你想干什麽就干什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的地方！”
    似乎她努力压抑了很久的怒气一下子发泄了出来，然後声音又变得冷冷的：
    “这里不是你家。”
    她那样从来都温和没脾气的人，我一时竟忘了去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麽点著了她。
    我起身想去碰她，却被她用力地甩开。
    “樊佳……”
    我能做的只是红著眼圈哀求地看著她：
    “我做错了什麽……”
    “你什麽都没有做错，”
    她正努力平稳著呼吸，
    “花大笔的钱让唱片公司签我们，你一点儿都没错。只是那样的合约，”
    她直视著我，眼睛很少有的完全瞪著，
    “我不稀罕。”
    我完全懵了。
    我那样费尽心思，让王伯去找娱乐公司洽谈，让他的乐队出道，我冒著被我那个严厉的爸爸知道的风险做的这一切，她说她不稀罕。
    “为什麽……”
    我不明白，但我知道我的做法惹怒了她，我只能小声地问她原因。
    樊佳上前一步拎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面前。
    “因为我不稀罕你的钱。”
    我怕再惹她生气，只好忍著委屈接过来。
    可我却不甘心。
    “樊佳，我爱你……”
    我想告诉她我这样做是因为什麽，可是她已经摘下了手上的那枚银戒，再次递到我面前。
    “我也不稀罕。”
    这一次我再没勇气去接。
    我看向她，眼泪已经忍不住了。
    “这也是拿你家里的钱买的吧，既然离不开你那个有钱的老爸，又何必玩离家出走这一套呢？”
    她直接把拿在手里的东西朝我扔了过来，戒指打在我的手臂上，然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并不觉得手臂疼，我想这个时候，什麽样的疼痛都比不上胸口处的。
    我模糊著的视线已经看不清楚她的脸，但还是能看到她正走向门口的身影。
    “我半个小时後回来，这段时间你知道该做什麽吧。”
    她要开门出去，而我扑过去从後面紧紧搂住她。
    我怎麽可能让她走？
    “樊佳，樊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麽做会让你生气，我会改的，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你相信我，樊佳……”
    其实我仍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这跟她要赶我走比起来又算得上什麽。
    我抱著她过了很久，在她身前交叉紧拥的手臂能感觉她大幅度起伏呼吸的动作。
    最後樊佳终於转过来面对我，她似乎已经没那麽生气了，她本就是没什麽脾气的人。她只是极疲惫又有些无奈的表情。
    “小艾，你怎麽不明白。”
    她扶住我的肩拉开一定距离，
    “你本不该来这里的，你应该回去属於你的世界，好好过你的生活，好好的画画，出国留学，当个艺术家，或是继承你爸的公司，”
    “你以後会遇到真正爱你的人，一个男人，你会和他结婚，生儿育女，有个幸福的家庭……”
    她说的很快很多，而我只是盯著她不停动著的双唇。
    下一秒，我堵住了它们──
    用我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