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谷  第三十七章 悠悠生死同倾盖 皎皎肝胆共月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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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原本一直惦着索回金陵故居,只是后来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渐渐的将什么都看淡了。公子见老奴年纪大了,就用多年的积蓄托人在此买了这块地,将老奴安顿下来。老奴原本不肯,公子却说,有老奴守在这里他就算是有个家了,他累了就好回来歇一歇。老奴一心在此打理这处小院落,指望公子常回来住些日子,可这些年来,公子住在家里的日子,总共算来却连一年也没有……公子一生孤苦,去了以后,我原想将他安置在老爷夫人身边,可公子临去时却说喜欢这里,要长眠于此。其实老奴知道,公子他是自觉得入了风尘,不愿再归族墓,所以宁愿做个孤魂野鬼啊!”
    老人叹息着停下话来,抚着墓碑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想起当年那个一袭青衫清丽脱俗的身影,那温润如玉的笑颜恍若还在眼前,对着面前的一堆荒冢,燕双飞一时不禁泪落如雨。玉重霄与冷澈、清宵感叹梅瘦影一生凄凉,也不禁默默落下泪来。
    “公子一生飘零,天下识得我家公子的人多,仰慕公子的人也多。只是我家公子交心的,却不过三公子一两人而已。我只见我们公子与三公子在一起时,才像个孩子一样的笑过。”老人说到这里,抬手指指旁边的坟,“还有这坟里的一位姑娘。那些年,恋慕我家公子容貌才情的大家闺秀、夫人小姐不知道有多少。只是我家公子总是一笑置之,从来不曾放在心上。这位姑娘叫宛清,是我家公子在京里结识的,也是个苦命的人,自小被人卖在青楼里。宛清姑娘兰心蕙质,才貌双全,我家公子怜其遭遇,又敬慕她温婉自重的人品,闲时常与她词曲唱和。时日久了,两人都不觉动了情,只是我家公子自惭身坠风尘,总怕误了人家,终不肯开口示爱,最后不辞而去。那次公子从京里回来,面色憔悴,郁郁寡欢,在家里歇了三个月,那是他在家里住的最长的一段日子。后来,又有人来请他去京城唱戏,公子原本不肯去,无奈那人位高权重推脱不掉。公子在欢场又与宛清姑娘相遇,知她一心相系,才下定决心要为她赎身。怎料却被嫉妒他俩的小人算计挑唆,宛清姑娘竟给琼亲王强行买了去,公子人单势孤,苦苦在京奔走半月,最后竟得知宛清姑娘殉情自尽的消息……”
    老人怔了半晌,才缓缓的说,“公子悲愤伤心之下,一病不起,随身小厮送回来时……人已瘦得脱了形……老奴四处求医,怎奈公子心如死灰,勉强撑了半月,就去了……”
    玉重霄一拳砸在墓碑上,咬牙切齿的说,“世间竟有如此可恨之事!”
    燕双飞冷眼看了玉重霄一眼,这人世间的悲凉凄惨他燕双飞少时经历过多少!玉重霄生于皇室,高高在上,又哪里会尝到这人世间炎凉的滋味?
    冷澈冷冷一笑,没头没脑的轻轻说了一句,“这种人会遭到报应的。”
    清宵抬起头来,愣愣的瞧了他一眼,又不知所措的看看燕双飞与玉重霄。
    老人的声音平淡无波,“公子去了一月,京城忽然有人把宛清姑娘送了来。姑娘说自入了王府拼死不从,后来遇见无忧公子,无忧公子竟向王爷讨了她,又派专人护送她来金陵。姑娘得知我家公子已去,竟也不悲伤,只在坟前祭奠一番就自尽了。老奴按姑娘的遗愿,将她葬在了公子旁边。”
    半晌,清宵叹息道,“可敬,可佩,可泣,可恨呐!”
    “无忧公子?”燕双飞凝望着碧波上淡淡的月华,若有所思的呢喃道。
    天边残霞收尽,暮色四起,乱鸦成阵。
    燕双飞脱下外衣,披在老人身上。
    玉重霄轻轻扶起老人,“老伯,回去吧。”
    老人点点头,抚着墓碑缓缓的说,“公子,老奴去了,明儿再来陪你,你好生歇息。”
    燕双飞四人站在坟前,深深的鞠了一躬,才扶着老人慢慢的往回走。
    竹林中寒烟漠漠,暮色渐深,归鸟噪鸣。
    燕双飞一手搀着老人,慢慢的问,“老伯,你刚才说,梅傲臣先生一家人……都不在了。那梅家公子与小姐呢?还有那林家父子哪里去了?”
    老人摇摇头,缓缓叹息道,“那年,三公子被逼下香魂崖后,听说没过几个月,林家父子就莫明其妙的死了,梅公子将他岳父妻弟都葬在梅家墓园旁边。又过了一年多,梅公子忽然携了妻妹幼子出外散心去了。唉,这也难怪,梅家蓦然接二连三的去了这些人,可怜只剩下年纪轻轻的这兄妹三个人,任谁也难免悲伤。谁料,就在这年秋后,就有人从京城送了少夫人的骨灰回来,而梅公子兄妹和幼子,却不知所终,金陵再没有人听到过他们的消息,这些年也没见梅家有人回来扫过墓……”
    从梅瘦影的故居回到客栈,天已黑透了。
    等在客栈大门口的洛青见四人回来,急忙吩咐小二把热水送进内院,与徐风侍候玉重霄四人洗漱了,高飞端上茶来,雷纯已叫小二在厅里摆好了晚饭。
    四人情绪低落,除了清宵吃了一碗饭,燕双飞与冷澈、玉重霄神色郁郁,只一言不发一杯一杯的喝酒。
    洛青四人忐忑不安的相视一眼,雷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主上,还是没有消息吗?”
    清宵抬头看了玉重霄一眼,玉重霄一口喝完杯中的酒,重重的将杯子顿在桌上,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的夜色,显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雷纯急忙上前,悄然无声的把酒杯倒满。
    “我们找到了梅先生的家人,问到了一些情况,但是梅先生……已经不在了。”清宵急忙答话。
    “啊?”洛青四人愕然的望着清宵。
    怔了半晌,徐风又问,“那么,那些情况——都没有一些有用的吗?”
    清宵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问到了收养冷公子的人。可是,那家人,出了意外……剩下的人,已很久没人见过了!”
    洛青四人面面相觑,看了看玉重霄疲惫阴郁的脸,都难过的垂下头去。
    “我想,明天去梅园看看。”燕双飞忽然放下酒杯说。
    玉重霄与冷澈一怔,同时说,“我也去。”
    燕双飞点点头,“那早点休息吧。”说罢起身,头也不回的往房里去了。
    玉重霄与冷澈相视一眼,点点头饮尽杯中的酒,起身各自回房而去。
    香魂山位于金陵城西,山势险峻,奇峰秀谷,流泉飞瀑,风景绝丽。
    梅园在香魂山南谷中,梅府就坐落在谷口的侧面,地势平坦开阔,背倚香魂山主峰,遥望金陵闹市,香溪从谷中蜿蜒而出,从梅府旁缓缓注入北面琼花湖,一条宽敞的青石板路弯弯曲曲的伸入浓郁的树影中。
    燕双飞四人从车里跳下来,抬首举目望去,但见荒草萋萋,树色苍苍,两蹲汉白玉巨狮威风凛凛坐镇两边,一座攀附着藤蔓的汉白玉石门廊突兀的立在那里,从那上面苍劲古朴的浮雕,依稀能看出当年高雅清华的气势。门楣上的字迹早已模糊难辩,两扇大门也已不知去向,残缺不全的院墙蜿蜒伸向两边,上面的藤萝杂草悠闲自在的在风中摇晃。园中的房屋楼阁几乎全塌了,残砖烂瓦、破墙败壁触目惊心的暴露在初夏灿烂的阳光中,上面荆棘灌木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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