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七章 会暗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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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骏马飞驰在林间的小道上,一席火红、一抹水蓝色,衣袂飘飘,渐渐行远。
而在崖边,水雾气环绕间一个清冷的身影久久地矗立着,他的视线一直随着那抹火红,直到那席飘渺的红衣变成一个红点,他仍然无法收回自己的目光。
看着看着,手缓缓抚上心房。
咚咚咚,心房里东西在跳动的同时还夹杂着一丝酸疼。
眼前的这幅画面让他不禁想起了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清晨,他亲自目睹着她参加第一场试炼,那一场试炼的结局,一点都不复杂,甚至简单的只有两种情况,生亦或是死。
而今,她要走的路,复杂到他无法预知,因为那条路,再也不是生死这两个字能够定义的。
而最重要的是,七年前,她活下来了,便有机会再次与自己同行,最不济的,倘若她死了,她的尸体还能够由他来处理;七年后,她朝着一条未知的路走去,不管最后结果是生或者死,他都不是那个最终留在她身边的人了。
草药是没有长脚的,在你没有研制它们之前、在你没有抛弃它们之前,它们绝对不会先离你而去,枯萎的话,还能制成甘草药呢。
人,是长着脚的,甚至长着一双会飞的翅膀,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变了,无声无息地用那双脚、那双翅膀就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会先你而离去,而你却无法控制;他们一旦离开,你就再难寻觅到他们的踪迹了。
这,或许是人生中最后一眼了,静静地看着她离去,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
记得以前死老头子就说过,沈谷凌你这小子是无情无心的,但若一旦有情有心了,就必定伤及一世。
看来死老头子这一点倒是说得极对,最初的一笑,给了他心,七年间的陪伴,给了他情,始料未及的七年,是个开始也是个极限,他们之间,所有的所有,都被埋葬在已经过去了的七年之中了。
七年前有醒夜,七年后有夕拾。
至始至终,都不是他,沈谷凌。
——慕容燕,但愿这样的选择,我们都不会后悔。
——以后的日子里,是你先想起我,还是我先回忆起你呢?
黯然神伤后的霍然一笑,他再也无法继续看下去了,这一转身,所有的思念只能用来怀念了。
——是重回雪山?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呢?
——罢了,一个人,去哪又有什么区别呢!
……
……
经过几天的跋涉,萤火和夕拾终于赶到了和暗卫们先前约定好的地点,花都自在州和月都边防城的交界处——浮州城。
浮州,属于三不管地带,朝廷不管,花都不管,自然月都也不管,于是这座乱城也和它的名字一样,则虚而浮。
这里的街道脏乱不堪,有钱人八抬大轿出行,且把身边的奴仆当牲畜一般使唤,而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和穷人甚至争相去应征富人家的差役,为的就是那一身干净衣衫和一碗白米饭;而街市就类似自由市场,叫卖的、斗殴的、屠宰的、乞讨的、甚至当街标价出卖自己的女子都站满了几排,如果一个男人甩来一粒碎银,哪怕是当街出卖自己,那些女子也毫无羞愧之情……一切的一切都混搭在一起,让这个地方充满了不和谐之感。
“为什么选择这里?”萤火对于这种地方见得多,但也实在不喜。
夕拾只是笑而不语。
夕拾一马在前,就在他们简短对话的期间,几个乞丐冲来上来搂住夕拾的靴子,嘴里囔囔着萤火听不懂的地方语言,破了缺口的饭碗往腋下一夹,双手死死抱住夕拾的腿,几个人愣是把前行的马儿给拖拽住了。
萤火看着这些可怜人以为夕拾会掏出银子给他们一点,乞丐们散了才好继续赶路,哪知夕拾不但不给银子,还一脚一个把死抱住他的乞丐给踹了开去,毫不留情地踹出去,踹开之后,马鞭一打冲了出去。
夕拾冲出去之后,只剩萤火独留原地,于是那些摔倒的乞丐起来后又把目标锁定在萤火身上,如出一辙地采用抱住攻势,萤火也想踹过去,但又觉得这样很过意不去,不知不觉间,四周的乞丐慢慢聚拢过来,那些乞丐个个眼睛放光,像是饿了很久的动物寻找到猎物之后的兴奋眼神,萤火挥舞着马鞭,警告他们不要靠近,显然,那些警告于他们而言太小儿科了。
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应对的萤火把目光投向已在圈外的夕拾,夕拾勒住缰绳默默地看着萤火,散去尘雾的眸子冷冷地丢来一个目光,像是在说,“你不是救世主,那些人的死活和你无关,快过来。”
“可是……”萤火单纯地觉得给点银子打发比伤害他们总要来的强吧。
一个不留神,几个人已经有把萤火从马上给拽了下来,落下马之后,那些乞丐更是疯围过来,脏兮兮、烂的不成样子的手前赴后继的朝她袭来,矫健的身姿一闪一躲避开了那些手抓,可是再闪躲的过程中,萤火听到马儿一声惨叫,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更是看到一副叫她吃惊的画面,那些乞丐竟然直接用口上去咬马儿身上的肉,带着血丝的肉挂在唇齿间,明明被马蹄踢得吐血不止,还是不放弃嘴中的马肉,傻呵呵的笑着,似乎尝到了人间美味一样。
一个人尝试了,便会惹来一群人的尝试,果然马儿被整个放到,那些不知道饿了多久的乞丐围拢上来,有得有嘴直接撕咬,有得用破碎的碗一块一块剜着血淋淋的生肉,吃得起劲。
如此血腥的画面比杀过人之后的血腥味还要叫人难以忍受,胃里酸味泛起,欲呕难耐。
啪,萤火捂住口鼻的时候,肩膀被轻轻碰了一下,反射性的,长针出袖。
叮,剑鞘和长针相碰,发出好听的和鸣声。
“是你?”
“参见主子。”暗卫诗行礼之时,还不忘把一块帕子递给萤火。
萤火摆摆手示意小诗不用行礼,帕子也可以收起来了,她并未觉得有多不适。
“主子。”
稍适之后,从夕拾那边传来几个人声,循着声音看过去,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四大暗卫,小刀牵着马,冷风落月分列夕拾两侧,而隐依旧是一副黑布蒙脸的打扮,不动声色立在稍远的一旁。
“主子,前面楼里有歇息的地方。”萤火还没琢磨明白这五个暗卫是怎么一起消失又出现的,旁边的小诗就先出声打断了萤火的思路。
“前面的楼里?”
“恩,就在前面的万阁楼。”
万阁楼,浮州城唯一像样子的酒楼。
虽然事先听小诗介绍过,但萤火步入这座酒楼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黄沙漫天的感觉,昏昏沉沉的,里面坐着一些奇装异服的汉子,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个顶个的粗蛮,这一幕让萤火想到了曾经到过的大漠荒岭中的蛮夷客栈。
那些汉子见夕拾和萤火这样打扮清爽,样貌出色的人走了进来,都齐刷刷地停下酒肉之欢而来关注他们,从他们乱转哧溜的眼神中,萤火读出了很多种情绪,不屑、好奇、鄙夷、甚至杀意都有,这些都让萤火警觉起来,袖中的长针紧握在手,准备随时出手。
啪,啪,啪,在他们行至客栈中央的时候,从二楼上摔下来几个碗,紧接着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
“逸王好大的架子,居然让大爷多等了几天。”
声音未散,冷锋在夕拾耳畔密语了几句,夕拾卷翘起嘴角,朝着不见人影的二楼抱拳有礼道:“本王有事耽搁了,故晚来了,还请雷大爷见谅啊。”
夕拾的嗓音还未落,二楼就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是一个宽额高鼻的彪形大汉,大汉身后还立着几位虎背熊腰的男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练家子。
大汉一脚踏在栏杆上,因为用力过大踏得栏杆前后晃悠,大有倒塌之势,而大汉手中更是钳了一块肥的流油的肉块,毫不在意形象地撕扯着肥肉,嚼了几口,原本停留在夕拾身上的目光一下就转到了萤火身上,大汉口含肥肉,嘴角淌出来的不知是肥油还是口水,总之能让萤火再度恶心。
这些还不算完,大汉舌头舔了舔口水,盯着一身火红妖媚的萤火对夕拾说道:“逸王不守信用迟到让本大爷苦等了几天,大爷不能白等,不如就把你身边的红衣娘子给大爷爽一爽吧。”大汉眼睛深深地陷下去叫人看不清楚眼神,可这一言着实乐了大伙,同时也让萤火陷入了尴尬。
夕拾垂目搓着交叠的掌心,那些讪笑全不在他关注的范围内,他依旧淡淡的开口,“雷老大,这里风大,当心闪了舌头。”
姓雷的大汉还真当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但无视夕拾的话更是得寸进尺,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兄弟我爽一爽你的女人,咱们兄弟的交情就更深了不是,哈哈哈……”说着双手拍掌,先前就一直注视他们的汉子应声而起,朝萤火走来,二话不说就一手抓来。
嚓,瞬间的刀光,迷了谁的眼。
“啊……”男人传来惨烈的叫声。
一只断掌赫然躺在血红中,断掌的男人痛苦的抱手翻滚在地。
染血的剑握在夕拾手中,横起的剑刃折射出夕拾似笑非笑的眼眸,长剑一指,直指姓雷的大汉,“本王和你之间的协议,就此作罢。”夕拾唇瓣勾起一抹邪魅而又残忍的笑意。
嗖,送剑入鞘的声音震得嘈杂的酒楼一片死寂,先前饮酒作乐看好戏的汉子们齐齐封住了嘴,他们都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给怔住了,传说中的病秧子王爷,原来有如此魄力和身手。
“走。”不高不低的声调听起来叫人战栗。
夕拾拉过萤火的手,两手相挽,袖口滑落,露出皓腕,而皓腕上的银色手环更是闪着奇异的光,夕拾微笑的看着她,似是在宽慰她一般。
二楼慌愣的雷大汉一眼就瞥见了那道不寻常的光,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即刻收了起来,慢悠悠道:“原来是逸王妃啊,是咱瞎了狗眼,雷大升在这里给逸王殿下、逸王妃赔不是了。”
夕拾头也不回的冷哼一声,“本王受不起。”说完,便要走。
雷大升见情势不妙,几个眼色,很快在一楼的一批人即刻拦住了夕拾他们。
而雷大升也有模有样的走下楼,“逸王,有话好说,先前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给逸王再次赔不是了。”
脚尖一起一掂,楼梯旁码起来的酒坛子就被撬起来一坛,雷大升手一抄,摘去了坛盖,咕咚咕咚灌下去了一坛子烈酒。
喝完之后,雷大升随手把酒坛子摔碎在地上,袖口抹了抹嘴,大声道:“逸王,先前答应王爷的条件照旧,现在我再加一万骑兵赔不是,王爷可否留步?”
萤火记得,葵那次说,陶战手下有三十万兵马,而他只能调动十万兵马,其余二十万不知所踪或者无法调动,难道这无法调动或者不知所踪的二十万兵马中有一部分会在这个雷大升手中?那么,几个暗卫早早消失就是为了这件事?也就是说,夕拾的花都行,天香引不过是个借口,笼络兵马才是他的目标……
先前的条件是多少兵马?而雷大升的言语闪失又让夕拾多得了一万骑兵,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谁刻意设计好的呢?
尴尬的氛围持续了不算长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夕拾握住萤火的手,他的拇指不断摩挲着萤火的肌肤,表面上气定神闲,可萤火却在轻瞥一霎间,看到了夕拾深邃的眸子中散发出来的笑意,高处不胜寒的笑意,无人所能企及的笑意,一切尽掌握其手的笑意。
陌生而又遥远。
让人无法亲近而又怯意纵生。
掂量了几番,夕拾终于婉转了口气,转过身对雷大升说,“既然雷将军有如此诚意,本王又怎好拒绝呢?请——”
“王爷请——”
这种氛围,萤火始终插不上嘴,她只能在旁不明所以地看着,正如她对夕拾说‘如果你不嫌弃我只会杀人的话。’而夕拾的回答则是‘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看着、不离不弃,就好。’
他外露的情绪和深埋的心机,全部都深不可测。
也许就算花上一辈子,萤火也觉得她未必能看透全部的他。
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