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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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拉着夕拾在林间疾走,也顾不上一旁的骏马,走了几步,萤火忽然停了下来,附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细细地听着什么,垂落的发丝让夕拾看不见萤火的表情。
其实在发丝之下,萤火好看的眉头早已经蹙了起来。
起身之后,萤火呆在原地好久都不发一声,直直的咬着唇瓣在思量着什么,直到夕拾又一次抚上她的唇瓣,她才从冥想中抽身而出。
“早就说了,再怎么样也不要咬自己的唇瓣,你看,又咬紫了。”夕拾心疼地抚摸上萤火咬得发紫的唇瓣,一脸责备之意。
静静地让他抚摸着,似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和宠溺。
“怎么了?”
“有很多人往这边来。”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萤火自嘲的笑笑,那些人估计也是一些死士,在泉的带领下奉命拿下她或者是他们,而且刚才泉诡异的出现让萤火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萤火握住夕拾抚摸唇瓣的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不禁地握得更紧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怕。”说着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
泉的可怕,恐怕只有她知道。
为了炼毒,他不惜以身试毒。
那副样子,长不大的少年样,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旦认定,不管用什么方法,泉都会达成目的。
“你是不知道他……”刚想说点什么,萤火才意识到,夕拾并未真正和泉打过照面,即使是城楼那次,她想着夕拾未必注意到了。
见萤火皱起了眉头,夕拾拉着她的手来回晃荡,“他有多可怕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在一起。”说着,还举起他们十指交握的手,这样紧紧交握的手,他不信,还有什么力量能将他们分开。
“既然不骑马,那么我们就当逛树林欣赏风景吧。”夕拾拉着萤火开始前行,朝着马匹奔来的相反方向走去。
“都怪我,要不是我迷路了,我们不至于……”是啊,要是她不迷路,他们早就和冷锋等人汇合了,也不会两个人身陷险境了,这刻萤火深深的自责着。
闻言,夕拾转过身来,捧起萤火的脸,定睛看着她,“难道你没有自信保护我?或者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再不然还是不相信我们呢?”
面对夕拾的问题,萤火回答不出。
那些死士她并不是没有自信对付,就算来比这多得多的数量,杀起来的时候她也不会多眨一下眼,只不过现在并不是她一个人,也因为夕拾的存在,她想着她或许会分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是不相信他了?
深深地看进夕拾散去尘雾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任何疑惑之色,坚信、笃定之情充满了整个眼眶,是啊,自从她选择了他之后,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把这条命压上去。
手指重重的交握,相视而笑,过后,两个人的眸子里便是一片晴明。
“迷路了,你可能辨认方位?”
“没有地图,此刻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所以无法分辨。”
“那,怎么办?”
“走着,然后遇见人就问问咯。”
“要是找不见人怎么办?”
“不会的。”
“万一找不见怎么办呢?”
“呵呵,傻瓜。”
“……”
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在满是落叶的林间小道上,像远离尘嚣的平凡夫妻一样,赏着风景聊着家常。
小道两旁矗立着一排排整齐的枫树林,火红的枫叶随风飘零,偶尔落在两人肩上、头上,更多的枫叶堆积在路面上,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好听声响。
云雾散去,林间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和清香,让人闻上去有一种陶醉的感觉。
两个人并肩走着,夕拾时不时还是能闻到萤火身上还未消散的血腥之味,侧头望去,萤火平静的脸上无一丝戾气,夕拾此刻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喜好穿着红衣,因为杀人的时候即使沾染上鲜血,可是看上去依旧如常,那些鲜红全部浸透在另一种更艳丽的红色之下,那是一种很好的伪装。
就好比自己喜欢穿水蓝色的衣衫,潺潺之水、湛蓝之幕,表面上看起来一派淡薄,宁静而致远,拖着一副病体安安稳稳的过着他的日子,他的野心和欲望也会被掩饰起来,欺骗别人的同时也给自己造成一种看透一切的假象。
好在,他们遇见彼此的时候就已经卸去了伪装。
“在想什么?”萤火有些不太习惯夕拾的沉默。
夕拾微弯嘴角,“我在想,你若是和泉交手,谁会赢?”
“我会输。”萤火答得毫不含糊。
“这么肯定?”
“嗯。”
夕拾没有接着问下去。
两人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其间一个人都没有遇见,甚至听到的马蹄声都没有紧追上来,萤火不但不好奇,反而豁然地想要享受这属于二人的安静世界。
自从杀人开始,她的世界有多久没有如此安静了?
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每天脑子里想的便是那四个人仇人的模样,还有要解决的目标。
亲手解决掉苏流年和庄陌霆之后,她被血腥和仇恨挤满的心就此空落了一大片,直到再遇见陶影照和浮紫衣之后,她空落的心又重新被填满了起来,要杀掉他们两个的念想日夜折磨着她的思绪,虽然最后陶影照和浮紫衣不是死于她手,但是陶影照和浮紫衣最终的下场都是身首分离,她想,若是她估计也还会给他们留个全尸吧,于是很戏剧性的,她惦念了七年的仇恨就此告一段落了。
没有了仇恨填充的心日渐空荡。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惦念的,无非有三,一是醒夜,经过那次之后,她和醒夜的恩怨情仇也算搁下了,即使醒夜依旧对自己有情,即便自己对醒夜也未彻底忘情,但是她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到当初了,于是纠缠不断,还不如干脆做个了断,而在炎舞冒充她杀掉浮紫衣之后,她想,自己和醒夜之间就再无情义可言了;念想其二,便是暗花流和泉,春日楼和主上一聚,她发现自己其实对主上一无所知,且主上酝酿的阴谋也是她无法理解和认同的,所以她便再也无法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了,尤其是要她看着夕拾死在面前,于是对效力了七年之久的组织也生了叛逆之心,还有泉,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也说过就算是杀人也会陪着他的诺言,如今也无法信守到底了,这一切的变数归根结底都因为那一个人,就是身边此刻牵着她手的男人,圣天朝的逸王夕拾。
仇恨一点一点在消失,旧梦也一点一点在忘却,摈弃这些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那个名字,她居然会担心他身子,她居然会担心他死于别人之手,她居然为她放弃了暗花流,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会为了她做些什么。这些潜移默化的改变,甚至让她觉得,那时候中的剧毒一钩吻,不是毒药本身,而是他的毒,让她无药可救的踏上了追随他的路,这种紧要关头的义无反顾,让她自己都有点害怕自己了。
“在想什么?”这次改换夕拾问了。
萤火惶惶地摇摇头。
“是在想我吗?”
“你说什么?”
哗啦哗啦,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的水流声,声音大的淹没了人声。
思绪间,已经让他们彻底远离了宁静,耳边充斥着湍急的水流倾泻声,吵得脑子嗡嗡作响。
夕拾很无奈的耸耸肩,笑着摇摇头。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走到了一处空旷地,而空旷地的前面竟是飞流直下的瀑布,湍急的水流溅起的水花竟让云雾难分,而他们此刻漫步的地方竟是悬崖边上,前面的瀑布挡住了去路。
止步于瀑布前,夕拾很有兴致的欣赏着瀑布,离远了看觉得瀑布就像织布机中流泻出来的布匹,隔近了看去又像是一条从天际倒灌而出银链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落地之后溅起一地白霜,白霜又筑起一道气势恢宏的气墙,气墙上还挂起了一条七彩的虹,这样的景色,简直美得不像话,幽居王府多年之后,看到如此美景夕拾兴奋的想要大叫,可是身后那些借着瀑布噪声赶超而来的杀手们硬生生扼杀了他这个天真的念头。
回过神的时候,萤火已经是一副备战的状态了,而夕拾久久不愿从美景上收回视线,负手而立,这种气势恢宏的画面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再见呢。
几十名黑衣人慢慢聚拢,然后从人群中间让出了一条道,那个让萤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在众人迎接的目光中款款而来,那一双寒冷的眼睛,不带一丝情绪,和以前一样,走路的时候总是喜欢摩挲着指尖的宝石戒指,仿佛只有抚摸着戒指,他才会感到心安一样。
泉立在黑衣人身前,低首垂目,脚尖一直在提着地上的石子,“萤火,跟我回去吧。”
不知是他的嗓音太低还是瀑布的噪声过大,萤火没有听清泉的话。
“你是奉命来杀我的?”
同样的,泉亦没有听清萤火的问话。
“萤火,跟我回去吧,我会帮你向主上求情的。”泉依旧低着头,这一句好像也是他扯开嗓门说的话。
瀑布之水溅到萤火脸上,星星点点的凉意弥散开来。
这一次,萤火清楚的听到了泉的话。
可是,她却宁愿自己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萤火灿烂一笑,摇摇头对泉大声喊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要动手就趁早。”
又一滴水溅到了脊背之上,萤火顿感背部一片冰凉。
“慕容燕,你说过的,就算是杀人,也要陪着我的。”这一次,泉哪儿也没看,直视着萤火,他希望她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并天真的希望,她可以和以前一样继续陪着她。
寒冷的眸子不再寒意连连,而是充满了无声的希冀,这些萤火看得清清楚楚,那也是一双清澈的眼眸,里面包含了最纯真的愿望,也是当初她亲口承诺于他的愿望。
可是,可是,她要食言了……
“对不起了,不能再陪你一起杀人了。”萤火说得很轻很轻,泉通过萤火一张一合的唇形才读出她的意思,当即沉下了脸,指着一直背身而立的夕拾,“你以为他也能全身而退吗?”
是啊,前有万丈深渊后有追兵,凭她一个人也许还能杀出去,可是身边还有夕拾,更重要的是那些对手中还包括了泉,萤火早知道,她没有一点胜算,她也没得选择。
想着,萤火刷地朝夕拾看去,那单薄而美好的身影在光线水汽下显得超凡脱俗,可越是美好越是舍不得,萤火看着心不由地揪紧了,萤火寒栗的眸子一睁,“泉,如果我说,我留下我的命,你可否放过他?”
她选择留下自己的命,而不是选择跟泉回暗花流,这种选择让他们都甚为不解。
潜意识中,萤火早就认定了,她的仇已经报了,而夕拾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等着他去做;早已厌倦了暗花流的杀手生活,与其回去领罪还不如就此留下命,一了百了;况且自己的一命还给泉的同时若能救下他,也算值当了。
在萤火开口之后,怨怒不甘充斥了泉的神经,他不信她居然会为了那个男人舍弃性命,摩挲戒指的手狠狠地掐进了自己的皮肉,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萤火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他,不信。
“好,我答应你。”
“真的?”
“如果你死在我面前,我就放过他。”泉朝萤火伸出手,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
有那么一霎,萤火心动了,一心只想着让夕拾活下去就好,而自己,报完仇之后,生或者死并没有太过执着。
不知是被谁轻易蛊惑了,萤火居然言听计从的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朝泉走去,走着又离泉的指尖又近了一分。
“什么马蹄声,什么黑衣追兵,那不过是他想把你逼入绝境,待你无法选择之后迫你就范的计谋而已。”夕拾好听的声音随着瀑布水流之声传了过来,也止了萤火移动的步伐。
蛊惑之毒,瞬间被幻妙的嗓音破解。
萤火眼前人影一晃,夕拾移步到他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直勾勾的盯着泉看,“原来你就是泉啊,不仅用毒高明,而且计谋耍得也不错。”忧郁冷清的性子很符合‘泉’这个字。
夕拾用了‘耍’字,这分明是在嘲笑泉的小伎俩。
“那又如何,现在你有的选吗?”泉冷酷的嗓音传来,不输分毫的和夕拾对视。
夕拾眉眼一弯,笑得狡黠,一手搂过萤火的肩头,一手绕起萤火肩头的发丝,语调不高不低却似带着一丝玩味的说道:“谁说本王没得选啊?”
萤火仰望而去,夕拾一脸玩笑的表情,看过去有那么一点不真实。
而泉冷笑一声,他倒是要看看夕拾所谓的别的选择又是什么。
夕拾低头在萤火耳畔耳语了几句,萤火不可思议的凝着夕拾,眼神里写满了惊讶,而夕拾只是温柔地看着他,低低的嗓音萦绕在心头。
看了良久,萤火重重地朝夕拾点了点头,再次对上泉的视线之时,萤火已经笑容满面了。
在之后,泉看见的景象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他看见,夕拾搂着萤火的腰,两人双双朝瀑布下跳了去……
一一萤火。
这个名字还来不及喊出口,那一抹艳红就如雾气一般急急消散而去。
尘雾消散,永不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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