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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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大牢内。
萤火一脚踹在牢门上,忿忿道:“这些人是不想要脑袋了吧,居然敢把你我关到这里来?”
“难得的牢狱之灾,能享受就享受一次吧。”夕拾竟是毫不在意的调侃语气。
萤火不解的转身看向夕拾,满脸疑惑地问道:“你难道不生气吗?”
对上萤火愤怒的脸,夕拾静静地笑,带着淡淡苍白,轻叹道:“为这等事生气,不值得。”
“是啊,真不值得,当时你怎么就叫冷锋小刀落月诗隐通通都消失了呢,白白拉上我,哼,你知道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一旦进过监牢就是很晦气的事啊。”她一个杀手怎么能被逮住呢,萤火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忘踹着牢门解气,不是夕拾挡着,她早越狱逃跑了。
等了半天,没等来夕拾半句应答或者反驳之语,萤火不放心的再次转过身,却见夕拾躬着背依靠在墙边,垂下的发丝遮掩了他的表情,让萤火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干什么。
“喂,你干吗呢?”
“嗯,有点累了,大概……”声音很低沉很冷。
“喔,累了,就靠着墙休息一会吧,我盯着他们。”
“嗯。”毫无声气的鼻息声。
寥寥对话,并未让萤火觉得不妥,她依旧溜达在牢门旁,时不时的把头卡进木头栏杆中瞅瞅外面的情景,这监牢很大,就算自己喊破喉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人听见,而且对面隔壁都没有关押其他囚犯,连巡视的狱卒也一个没见,她想,该不会是陶影照把他们这样丢进来之后就不给吃不给喝也不派人来审讯,就让他们自生自灭掉了吧……
于是萤火会冷不丁的幻想着冷锋小刀落月诗隐五人大张旗鼓的杀进来营救他们,然后她再乘势把这群官兵杀得片甲不留,最后再取陶影照的首级……想着那样的情景,萤火独自暗笑起来,来劲的时候也会忘记靠在后面休息的夕拾而大笑出声,原以为在休息的夕拾会嫌吵而对她说点什么,可此刻的夕拾却出奇的安静,安静地让萤火觉得有些不对劲。
回身后,夕拾已经瘫坐在稻草铺就的泥地上了,耷拉着脑袋,蜷缩着身子,看上去就好像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这一幕一下子就让萤火的母爱之心泛滥了起来。
不出声打扰,只是把夕拾的身子搬搬好,让他坐得端正一点,可是才触碰上他的身子就觉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惊奇下,萤火抬起了夕拾的手,撸开袖子一看,白色的霜气正在手腕间蔓延,再抬起夕拾的脸,那一张苍白的脸完全割断了萤火的思绪,夕拾的畏寒症又发作了。
可是,现在冷锋小刀落月诗隐五人都不在,若没有人给他输送内力,依他的身体是完全不能抵御这寒气的侵袭,搞不好会被寒气给冻伤甚至冻死,萤火不做多想,盘腿坐到夕拾身后,把自己的内力输给他。
经过半柱香的时间,袅袅的白烟从各自的头顶冒出,依靠萤火输的内力,夕拾的体温才开始回暖,寒霜气也渐消,但萤火知道自己的内力并非纯阳内力,无法彻底压制住夕拾体内的寒霜气,可该死的是冷锋小刀落月诗隐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在,为今只能靠她想办法了。
“你怎么样?”
“嗯。”
听到萤火的问话,夕拾的肩头缩了一下,依旧蜷缩着身子,然后开始剧烈地咳嗽,他左手覆上胸口,指尖紧紧的揪着衣衫,好看的眉毛纠结在一起,脸上露出几分艰难的表情,缓缓睁开眼,发现萤火担心的盯着他,他刻意收起难色,然后淡淡的笑着说,“没事。”
记忆中,他的笑,狡黠、魅惑、优雅,也因为痼疾会笑起来略显苍白和惨淡,可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一副无所畏惧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样子,今次的笑,明显的有些逞强。
“有事,一定要告诉我。”萤火的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缓缓地呼出。
他笑,他轻声呓语,“冷。”
窗子里透过的微弱光线映在他突显苍白的脸上,折射在萤火心里如撕裂般,这一个字让萤火酸了鼻头。
堂堂逸王有权有势,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难,而在受苦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半吊子的萤火一人,萤火总是想着,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就该被很多人宠着,被很多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可是除了没跟来的水伯,萤火还真没发现他身边是有谁真心不求回报的对他好的人。
想到这里,萤火感到莫名的失落,原来,有权有势也不是一定能得到尘世间所有的好。
萤火怀抱慢慢张开,把那个单薄惨淡的身子紧紧揽紧怀里,手缓缓覆上他的脊背,轻柔地拍着夕拾的背部,然后更柔软地告诉夕拾,“老爹说,人的身体是最温暖的,只要互相拥抱,温暖就能从一个人身上传递到另一个人身上。”
触手可及的温暖,让夕拾一下子就猛扎进萤火的怀抱,把萤火抱得紧紧的,就像某个时刻紧抱住母亲的身子一样,贪婪的汲取柔软身躯上的温度,那种温暖,总是让人容易产生错觉。
“母妃也说过……”
小时候,他的母妃也是夜夜这样抱着他入睡的。
小时候,她的老爹在扮演父亲的同时也不忘给予她母亲的温暖。
他的心跳声连着呼吸的韵律一起跳动,让她在震惊中镇静,又在迷惑中迷失。
“母妃的身子很暖,很暖……”
时间断了线,就在彼此的呼吸和温暖传递间停止了流动。
“燕儿,你的身子也很暖,和母妃一样……”
一块石子坠入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刚才,他叫她燕儿,她听错了吗?他明明说过她的身子不暖的,是她记错了吗?
隔着衣衫,他指尖的寒冷沁浸了她的脊背,如此的依赖,奇异地让萤火产生了一股难以掌控的情绪,咚咚咚,心房强烈的跳动,那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无措的恍惚,无措的悸动。
“可是燕儿,千万不要像母妃那样,丢下我一个人……”朝露宫的记忆,母妃僵硬的躯体,皇陵瑟瑟的寒气,是他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忘不掉,他是在皇权更迭下被胜利一方踩在脚底的人,拖着病样的身子苟延残喘的活着,也只不过是为了不辜负母妃舍命换来的一条贱命。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宁愿什么都不要,也不要被孤独的余下。
耳边回荡着他甜腻而期盼的呼喊,嗓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她愣愣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燕儿,燕儿,燕儿……”
一次一次的呼喊,很柔、很小心、很眷恋。
“以后,我叫你燕儿,好不好?”
低声的轻问,像微风一样打乱了她心跳的节奏;垂落下来的小簇黑发落在了她的脸颊,痒痒的;一种甜蜜感动的情愫在她的心底迅速蔓延开来,她似乎又尝到了那种怦然心动的滋味……
比多年前,有着清越温柔嗓音的少年叫她‘燕子’的那一瞬间还要来得心动。
“咳咳咳……”
空气中传来的剧烈咳嗽声掩盖了她喉间溢出的‘好’字,他喉头的血,沾染上她的肩头,和着发丝一起缠绕纠结。
“你怎么样?”
“咳咳咳……”咳着似乎失去了意识。
他咳得一颤一颤的,咳得让人心都要碎了,惨白的面上还挂着倔强的笑意,他不服输,一点也不服输。
一刹那,萤火觉得有些害怕,害怕这个她才想要真心温柔去对待的人就这样一句不说的又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疼痛,这样的不翼而飞,这样的破灭,她无力承受第二次了。
因为害怕,所以动作更加迅速,萤火架起夕拾就朝牢门边走去,边走边在夕拾耳边说着,“出去,我带你出去,我们去找最好的大夫,去找最好的大夫。”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不断这样告诉自己,也告诉他。
她想,她是真的有些舍不得他了。
也许,这次是真心的放不开手了。
砰砰砰,一脚接一脚的踹向牢门,这牢门似乎在跟萤火做对,就算松开了也不立即倒下去,可是她又不想放□旁的夕拾,于是只能继续一脚接着一脚的踹门。
“咦,有人想逃狱吗?”不远处传来一声戏谑之音。
听到有人出声,萤火也顾不得是谁,直吼道:“你他妈快点给我滚过来开门,要是他有什么事,我非剁了你不可。”
走在牢门的暗道上,硕王听到牢内人冲着他吼叫,这一句话足以让硕王兴奋不已,揪住身边的狱卒就让他赶紧滚过去开门,踹着狱卒,硕王也一蹦一跳的往监牢深处小跑去,跑着全然不顾后面跟着的睿王以及陶战。
砰。哗啦。咚。
当硕王赶到声音传来的牢房的时候,他见到的是一扇被踹烂的门,而门边,两个着水蓝色衣衫的人互相搀扶着,嗯,准确来说,是一个搀扶着另一个,而且两人都长得是他喜欢的模样,不过其中一人是怒气汹汹地瞪着他的,那眼神就像要把他千刀万剐了一般,不仅如此,在他试图开口的时候,搀扶着人的那家伙更是凶狠的揪住他的衣襟,大喝道:“去给我找大夫,要这里最好的大夫。”
硕王任由萤火拎着,嘴角泛起一丝痞痞的笑,不太正经地说道,“你这样罪很大的。”手还趁机摸上了萤火的手。
萤火急着救人,哪管来人是谁有什么目的,极其不耐烦地掰过摸上她手的手,硕王被萤火一拧,整个身子都倾斜起来,背着身的硕王听到拧住他的人对他急吼道:“再不去给我找大夫,我就杀了你。”
毫不在意被威胁,硕王依旧一副痞子样,吊儿郎当的回道:“不过就是找大夫而已,好说好说。”
萤火见他全无诚心,索性一脚踹了过去,把硕王踹得趔赽倒地。
“啊……”跟来的人群中爆发出惊声尖叫,这一下可吓坏了后面赶来的众人,那些人叫嚣着直冲过来,更有甚者挥着刀说要把萤火治罪……
吵吵闹闹的声音,迫使倚靠在萤火肩头的夕拾缓缓撑开眼,想要看清楚情势,可当视线扫到斜倒在地之人时,夕拾颤抖的睫毛眨眨,艰难开口,道了一声:“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