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恨江南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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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飞大吃一惊,一脚踹飞冷月手上的匕首怒道,“你做什么?”
冷月瞪着一双水光滟潋的泪眼怒目而视,“我不要它了,你给我弄掉!”
“你说什么?”北雁飞愕然失笑的俯下身来看着他,“你是说你不要这只脚了?”
“不要了!”冷月捌过头,眼睫一颤泪已掉了下来,立刻气恼的举起袖子使劲一抹。
北雁飞瞧着有趣便蹲下来凑近他微笑道,“为什么?这可是你自己的脚,没了它你就不能走路了。”
冷月捌着头看也不肯看那只脚一眼,一脸厌恶的叫道,“我不要再碰它!”
北雁飞顿时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转过他的脸,“小家伙,你可真是有意思,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任性的小东西!”
冷月一挥手摔开他的手,一双哭红的眼睛更被怒火烧得炽烈夺目,恨不能眼睛能杀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恨你!谁要你管我!我又不认识你!”一边喊一边竟不管不顾的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劈面往北雁飞砸了过来。
北雁飞慌忙拿袖子一挡,哭笑不得的捉住这张牙舞爪的小狮子,“喂!小家伙,你怎么还把你们小孩子打架的这套都搬出来了?”
“谁叫你管我!我又不认识你!你凭什么管我!我死我的,关你什么事!”冷月气极了,双手拼命转动却挣不脱,立刻拿双脚来乱蹬。
北雁飞目光一冷,扬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
冷月身体一歪,一下子静了下来,抬起头来愣愣的望着一言不发的北雁飞,仿佛被打懵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举起手来抚在挨打的脸上,蓄在眼里的泪已断珠似的掉了下来,“你……你打我……”
北雁飞冷冷的哼了一声,脸色阴沉的盯着他,“这会儿知道委屈了?你任性妄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委屈?”
冷月拼命忍着抽泣倔强的瞪着他,“不用你管!”泪却不争气的涌了出来,他立刻恨恨的不住拿两只袖子去拭,却不知那身衣裳被北雁飞接二连三的抛在草中滚了一身的露水草汁泥土,此刻再和着泪水一抹,一张原本皎洁秀美的脸立刻出了彩。
北雁飞瞧着这张可爱的花猫脸儿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可奈何的掏出雪白的绢帕来,一手捧住他的脸细细的给他擦拭,一边温言细语道,“我瞧你这言语神气是知书达礼的世家子弟,应该读过不少书,你爹娘一定对你宠爱得很,家里上上下下平日怕也都捧着你,你学了这身难得的轻功却跑到这里来跳崖寻死,死了连个尸骨都让他们找不到,你说说你对得起谁?你爹娘把你生出来养这么大、一日一日把你教养成人,他们容易吗?你一死倒解脱了,可他们却要日日夜夜的想你念你伤心落泪,你好好想想,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狠心呢?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哪去了?”
冷月本来还在赌气拦挡着他的手,这些话听在耳中,双手不觉怏怏的垂了下来,眼中本已渐渐住了的泪立刻又汹涌而出,最后终于抽泣着哭出来了。
北雁飞把他拉进怀里,轻轻拍着他柔声哄道,“哭出来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个聪明孩子,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冷月乖乖伏在他怀里,他越哄心里越觉难过,越发哭得伤心。
北雁飞强行扶起他的脸,“好了别伤心了,以后别再这么任性就好了,穿上鞋子咱们下去。”说着替他擦了泪松开他起身。
冷月垂着头,一声不响的站起来,并不去穿鞋子。
北雁飞无奈,把鞋子拿过来丢在他面前命令道,“穿上,不然你怎么走路?”
冷月不理他,看也不看脚下就往山下走,那只赤脚踩在石子上硌得他的腿直打哆嗦,他却毫不停顿,乱叶茅草枯枝荆棘照样不管不顾的踩下去。
北雁飞又好气又好笑,掠过去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回来抛在草上,“坐下!”
冷月一动不动的坐在草中,低着头任凭北雁飞气呼呼给他穿好鞋子。
北雁飞拍拍手拉起他,又气不过的敲敲他的头,“就没见过你这样倔的,那脚不过几只蚂蚁爬了一下,就让你嫌弃成这样,那好歹也是你自个儿的,洗洗不就成了么?”
冷月回头气道,“你这么喜欢它们怎么不让它们爬你的?”
北雁飞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故意气他,“我可不喜欢它们,爬在身上岂不恶心死了?”
“你!”冷月果然气得站住了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瞪那只脚,厌烦无措的不住在地上蹭着捻着,就仿佛那些蚂蚁还粘在脚上似的。
北雁飞瞧他那副神气,只怕这手边有个刀剑什么的他铁定毫不犹豫的往那只脚上剁下去了,忙一把拉住他收起玩笑语气,“好了我逗你的,回去我弄些消毒的草药好好给你泡泡就好了。”
这江湖上人见人怕的魔箫北雁飞一时心软做了回好事把冷月带回去,还没三天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小东西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从进了屋子就基本没说过话,除了吃饭睡觉就坐在窗前发呆。而且无论他怎么哄怎么逼,这小东西自己就是不肯碰那只蚂蚁爬过的脚,洗澡都不肯放进盆里去,他不但得侍候这小东西一日三餐还得侍候他洗脚,最要命的是晚上还得陪睡。
自悬月峰下来当天晚上一连几夜,冷月一闭眼睛就做噩梦,那刺耳的尖叫让北雁飞到天亮两只耳朵还在嗡嗡的响,就像在里面养了两小蜜蜂一样,到最后他只得把这小东西抱到自己床上哄,而这小东西一感受到温暖立刻拼命往他怀里钻,四肢并用攀在他身上,最后他可怜的身体彻底成了这小东西温暖的摇篮。
北雁飞自然没那么多耐心废寝忘食的哄孩子,被折腾了两夜就出去采了副安神的草药,回来煎好了天天逼着冷月喝。冷月自小被药水浇大的,在家里不知道多少人拿多少好吃的好玩的哄半天才肯喝两口,如今哪里把北雁飞放在眼里,别说喝,连眼神都不肯赏一个。这北雁飞自然不会跟他客气,连拖带拽的按在怀里捏着下巴就灌,他那点儿反抗挣扎在北雁飞眼里连挠痒痒都算不上,自然是每顿都被捉住灌了个饱,别说是往日喝药时的点心蜜蜂水果,就连糖都没见一粒。
冷月又气又恨又委屈,泪珠子在眼睛里直打转,喝了四天药两人就打了四天架,然而打不过跑不掉只有受欺负的份儿,到最后就拿北雁飞练眼神儿,除了睡觉那会儿,北雁飞走哪儿他盯哪儿。
北雁飞瞧得又好笑又好气,直接无视,有时还不忘气他一下,“我说小东西,那你眼神儿不管用,你瞧你瞪了这么多天我身上也没多一个窟窿,浪费那力气干嘛?”
冷月怒道,“我不叫小东西!”
北雁飞十分享受的欣赏着他的眼睛笑道,“这双眼睛一瞪真是更好看了,比架子上那盒子猫儿眼还漂亮,要是晚上能发光就好了,可以当夜明珠用。”
冷月立刻捌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明明在家里他是最能言善辩的,可是到了这个北雁飞面前,他却每每被他气得哑口无言。
静了片刻,北雁飞忽然一本正经的说,“再过两天,我送你回家去吧。”
冷月立刻像被踩到尾巴似的从椅子上蹦起来,“我不回去!”
北雁飞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那你是想留下陪我?”
冷月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谁要陪你!”
北雁飞好整以暇的翘起腿,“回家或留下,两条路你自己选。”
“我……”冷月瞧着他轻咬薄唇作沉思状,却忽然一脚把椅子踢向他借力向窗外弹去,穿过窗台时顺手把晒在上面的一小篓松仁当暗器撒回去。
北雁飞悠然坐在椅上瞧着动都没动,还笑眯眯的叮嘱,“记得回来吃饭。”
冷月哪里顾得上答话,见他没追出来就拼尽全力往前面跑,直跑了两个多时辰密密的树林子才看到了头,前面乱石蔓生,他跑出去一看,顿时沮丧得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烟波浩渺水光闪烁,虽不至于一望无际,却绝不是他现在的轻功能一掠而过的。他歇了口气,不死心,爬起来两边望了望,迎着太阳沿着湖边往西走,只转到红日西沉也没看到湖的尽头。他只觉得两条腿就跟灌了铅似的再也走不动,肚子也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他一下子跌坐在湖边,茫然的望着晚霞染红的湖水,连去喝一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断的有鸟从湖上归来,西天的霞光渐渐收尽,暮色渐下,林涛阵阵,湖上寒烟如织,周围一片幽寂。
冷月靠在一块岩石下,极力蜷起身体双手抱住膝盖,单薄颤抖的身影渐渐被夜色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