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恨江南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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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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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江南苑,燕双飞带着玉重霄与冷澈直往景明院走,沿路的庄丁侍女见了匆忙行礼。
花蜂又惊又喜的从回廊影壁中转出来,“二公子!您回来啦,三公子呢?”
燕双飞缓下脚步,“还没找到小弟,大哥呢?”
花蜂满脸喜色立刻就消失了,躬身回道,“公子与夫人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燕双飞停下脚盯住他。
“是的。”花蜂恭敬的垂着头,“二公子一路辛苦,要不先让花蕾几个侍候公子们洗漱了,用了早点先休息如何?”
燕双飞快步往景明院走,“我有点事要先交给你办。”
“请二公子吩咐。”花蜂紧随在三人身后。
跨进景明院,燕双飞抬头扫了一眼,见院中花木葱笼景致依旧,几乎没什么变化,他径直走进宽大精美的花厅,花蕾立刻带着侍女端了温水进来侍候三人净面净手,花浓跟着捧进香茗来,后面接二连三侍女端进各色汤粥点心来,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玉兄冷兄,你们先用吧。”燕双飞独自在窗前落坐。
玉重霄与冷澈点点头,也不客气,坐到桌边用早点。
燕双飞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花蜂,三十几年前江湖中有个小有名气的林鹏,人称‘玉面郎君’,你可听说过此人?”
花蜂凝神想了想,摇摇头,“没有,这人怎么了?二公子要找他吗?”
燕双飞点点头,“这林鹏还有一个儿子叫林宇,这两人十四年前在金陵名门梅家、也就是梅园住过七八年,后来梅家毁了这父子俩就不知所终了,你立即叫人去查查,也许找到他们就能找到三公子了。”
“是,我立刻吩咐下去。”花蜂应声退出去。
“等等。”燕双飞叫住他,“花弧呢?也没回来?”
花蜂迟疑了一下,“我这就叫他来见二公子。”
“把花棘与花隐也叫来。”燕双飞起身坐到桌边,“还有,叫花蕊也来。”
花蜂愣了一下,应声去了。
玉重霄低声问道,“燕兄还是觉得哪儿不对?”
燕双飞低头慢慢喝着粥,“我大哥是个极讲究的人,什么都追求尽善尽美,对手下的人从来不吝啬,他身边的花弧四人一向穿得比那些富家公子还要华美,如今这庄内侍候的这些人,竟然一身沉重压抑的墨缎。”
花蕾吩咐人撤了碗碟,又敬上茶水才退侍厅外。
花弧带着四人匆匆进来,一起走到燕双飞面前叩拜,“见过二公子。”
“起来!”燕双飞冷声喝道,目光锐利的打量五人。他们五人穿着一色墨缎绣花衣袍,身上的腰带佩饰都是一色墨玉,连花蕊一身上下都没半点花色,除了头上一根墨玉钗,就手上戴了一个水玉镯子,冷碧的颜色倒衬得她气质更加幽寂了。
五人起身又向玉重霄二人躬身施礼,“见过两位公子。”
“不客气。”两人欠身点点头。
燕双飞收回目光,淡淡的说,“说吧,我大哥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花蜂四人都垂头沉默不语,花弧躬身答道,“回二公子,公子陪夫人游山玩水去了,没说何时回来。”
燕双飞和颜悦色的说,“花弧,别考验我的耐性,我没大哥与小弟脾气好,你们最好不要给我玩花招了。”
“不敢。”花弧五人急忙垂头。
燕双飞不说话,只盯着他们看,花厅里的气氛立即变得压抑凝滞。
花弧强作镇定的说,“我立刻就传书于公子,二公子一路劳顿,还是先更衣休息一下吧。”
“好吧。”燕双飞这才缓下脸色。
花蕊立刻出去吩咐人备洗浴用具,花浓与花雨拿了衣物各自领了玉重霄与冷澈去浴室,花蕊跟着燕双飞去侍候。
燕双飞随意穿了一件宽袍,挥退了花蕊独自进了西泠小筑。
时值盛夏,院中一片清雅幽寂,满目翠竹森森、苍波细细,地上苔痕深深空无人迹。燕双飞缓步走入院中,心中对冷月的思念忽然汹涌起来,再也难以抑制的扶住路边粗壮的竹子,垂头怆然泪下。
房中依然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的陈设都还是上次来时的样子,燕双飞默然的在各房中看了一转,转身出来走进卧室,里面一切如旧,他脱了鞋子躺到床上,闭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陪同玉重霄与冷澈、清宵吃过午饭,燕双飞问身边侍候的花蜂,“大哥回信来了吗?”
花蜂摇摇头,“还没有。”
燕双飞沉默了片刻,吩咐道,“一会儿叫花弧来见我。”说罢跟玉重霄与冷澈打了个招呼出来,独自往西泠小筑走了。
书案上依然是那幅未画完的桃花图,前面并列的几个小玉碟子中的墨彩已经干了,笔山上架着数支墨迹斑驳的雕花毫。燕双飞静静的坐在书案后,低头凝注着画上的数朵颜色犹鲜的桃花。
花弧轻轻进来,“二公子,您不歇会晌?”
燕双飞抬起头来指指侧面窗下的椅子,“坐。”
花弧知道燕双飞的脾气,顺从的走过去坐下。
燕双飞看着他轻轻问,“花弧,那年大哥送我回雁荡途中遇到小弟,跟我争着把他带回来,你们有没有觉察到三公子有什么不对?”
“啊?”花弧迷惑的皱眉回想着,“好像是有点儿,三公子本来话不多,那次回来话就更少了,以前在这里时很少在屋里待着,喜欢满园里看风景,看书都要跑到外面花架下草地上看,三公子看书时喜欢吃干果,每次花蕊送一篓子板栗核桃去,公子就在旁边剥好了给三公子笑着看他吃。可是那次回来三公子都没怎么到园里去,我有好几回看到他一个人时都在一动不动的出神,有时候手里拿着书,可半天也没见他翻一页,那样子看着就让人不知不觉的难过……”
燕双飞垂头沉默了片刻,“那你可知道他有没有跟大哥说过什么?”
花弧摇摇头,“没有,公子察觉后也问过三公子,可三公子笑着否认了,公子以为三公子还在为上次两人赌气的事不高兴,便没再问了,三公子那脾气,他若不想说就谁也甭想问出什么来。”
燕双飞抬起头来,“大哥说要接他回来好好住一阵子,给他补补身体,后来为什么没几天就让他走了?”
花弧脸上的神色忽然闪了一下,垂下头说,“三公子说有事,一定要走,公子怎么也拦不住。”
燕双飞哼了一声,冷眼盯着他,“花弧,是大哥叫你这样说的?我燕双飞很好耍是不是?”
“不敢!”花弧慌忙跪下,“二公子,公子决无此意!”
“起来说话!”燕双飞怒道。
花弧乖乖的站起来,垂头忐忑不安的站在那里。
燕双飞端坐在书案后,一言不发的看着花弧,俊美逼人的脸上平静无波。
花弧只觉如芒刺在背,额上渐渐沁出冷汗来,无奈低声道,“公子与三公子——发生了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燕双飞目光如刀的划到他脸上,“两人又不欢而散了?既然如此当初为什跟我争着要把小弟接来?你们就不能不伤他的心吗?”
“二公子!这事也不能全怪公子。”花弧急忙说。
“这么说那都是三公子的错了?”燕双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是!”花弧慌忙摇头,“是——夫人……”
“大嫂?”燕双飞略觉意外,“为什么?”
花弧犹豫不决的说,“三公子回来后,公子有一多半的时候陪着三公子,三公子早上起得迟,中晚两顿饭都是与公子夫人一起吃的,夫人觉得公子对三公子胜过了对她,心里……”
燕双飞冷冷的打断他,“所以就挑拨是非?所以大哥就信了?”
花弧艰难的说,“那情景……当时让人……很难不……公子当时……也是气昏了……”
燕双飞冷笑一声,“因嫉生恨,又是老一套!大哥千挑万选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人?那天还动手了吧?”
花弧黯然的说,“公子气怒之下,打了三公子一耳光。”
“他怎么下得了手?”燕双飞猛然站起来,又痛又怒的走出来,“他知不知道小弟刚经历了什么?小弟痛失义父母、被情同手足的义兄妹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除夕这天被他们一家一剑穿胸逼下万丈深崖,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心伤剑创未愈,他这做兄长的竟然雪上加霜,他怎么下得去手!”
“三公子他!”花弧大吃一惊,扑上来一把抱住燕双飞,“二公子!三公子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燕双飞猛然推开他,怒目而视,“现在你还来问我?当时你都干什么去了?大哥信了你也信了?你们一个一个都是白痴吗?”
花弧哽咽的跪下去,“当时公子痛怒交加,几乎气昏过去,三公子那性子我们又拦不住……”
“行了!别跟我这装可怜!”燕双飞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压着怒火回身坐下,“哼!把小弟气走了他们俩倒游山玩水快活去了,说!小弟在这他俩到底是怎么对他的?”
花弧呆呆的站在书案边,神情恍惚的垂头看着画上的桃花,“公子原来与夫人商议好,送了二公子回去就一路去游览天下的美景,没想到遇到了三公子,公子见三公子气色不好人也瘦了,心里又疼又急,也没跟夫人商量立刻就带着三公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