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墨色云霄 玄殇之音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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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相思城中安全脱离后,两人的路途很是狼狈艰难。
    毕竟相思城的位置过于偏僻,离着下一城还有不少距离,一时之间找不到落脚之处,更要命的是,两人的马匹都落在了城中,此时显然不可能再取回,加之穆寒卿手臂受伤,草草处理后,行动依然颇为不便。
    两人只能尽量选择小路离开,尽快的离开相思城的范围。
    毕竟,死了一个身居六殿的妖多少也不算件小事,很可能已经有其他妖在追寻他们了,而且,穆寒卿的手臂也急需细致医治。
    然两人走了大半天,直到月色迷离之时,依旧还未走出山林范围。
    无奈之下,两人正想要就地先休息,却突见前方不远的摇曳灯火。
    想到当下的情况,自知即便住在那的人是妖是魔,都只能去试一试了。
    月色落在屋前竹林上,投下斑驳阴影。
    简易的篱笆内,种满了些草药与奇花异草。屋门口,手札的灯笼跳跃着淡淡的光辉。屋内,琴歌渺渺,仔细听来,正是一首《秋风辞》。
    吟、猱、绰、注,急缓合宜,意味幽远深长,技法纯熟无双。而这伴随的歌声,也是清澈动人,韵味十足。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依,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想人生能几何哉?
    两人细细听着歌声,一时不忍打扰。待到歌声停息后,才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悦耳恬淡的声音飘然入耳:“夜色清寒,道路难行,两位既来之,不如请入一叙,几杯温酒,祛祛寒意。”
    苍狼与穆寒卿听罢,知道屋主有意留宿,便也不在客气,推门便走了进去。
    屋内烛火跳跃,青铜镂空香炉里缓缓升起一缕青烟,淡淡的紫檀香味浮在空气中,令人心神安定平静。
    在看那抚琴人,一身月白长衫,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如玉的面容浅笑着对着两个狼狈的来客。
    “叨扰了。”苍狼颔首示意。
    白衣公子依旧浅笑,开口道:“无妨,倒是看二位,似乎有些狼狈之色。”
    “嗯,路上遇到些匪徒,抢了马匹和些盘缠,才落得这番地步,还得谢谢公子收留,在下穆寒卿,这是我朋友苍狼,还请敢问公子尊姓大名。”穆寒卿一向温文尔雅,说起话来礼数周全。
    白衣人将琴抱起收好,道:“在下墨霄,不过是山野村夫隐居此地罢了,不过既然遇见,便是缘分,二位不必拘礼,叫我名字便好。”
    苍狼点头道:“多谢墨霄,还请问公子可通医术?”
    “医术?”墨霄目光移向了穆寒卿,随即点点头,道:“二位随我来吧,寒卿公子的手臂是需要好好医治下。”
    墨霄的医术确实不凡,很是熟练的便将苍狼包的乱七八糟的伤口重新处理得当。由于天色已晚,墨霄看两人神色疲惫,便也不再打扰,安排下住处,就让二人安歇了。
    苍、穆两人经过白天苦战也耗费不少心神,便也各自早早休息。
    接下来的数日,两人一直留在墨霄的隐居之处。并不是二人不想走,主要是穆寒卿的手臂还需诊疗。
    虽然心下一直有怀疑,但是这个墨霄公子确实没有任何怪异的举动。
    每日都是打理花草,弹琴,写字,看书,饮酒,完全一副隐士的样子。三人在一起的时候,多是对饮作诗,兴致来了会下几盘棋,不过两人都不是墨霄的对手。
    墨霄从不问他们的来历,也不问任何关于他们的私事。苍狼寒卿两人自然也不会随便过问墨霄的私事,直到--------
    那一日,林间起风,风起时,苍狼突然听到一生叮当脆响,抬首时,竟发觉这临水小榭的轩窗边,挂了一串白釉描花风铃!
    苍狼心中暗叹不好,一把拿下了风铃,急忙找到穆寒卿,不加解释便拉着他去见墨霄。
    当墨霄看着一脸阴寒站在自己面前的苍狼时,还有几分惊讶,不过当视线转到那串风铃的时候,反倒是释然了。
    墨霄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问吧,想知道什么?”
    苍狼将手中风铃一把掷到墨霄面前的桌子上,道:“那便请你解释下为什么会有玄殇风铃?”
    “玄殇风铃?”穆寒卿目露惊讶,目光也转向那个看似很不起眼的白釉风铃。
    玄殇风铃,穆寒卿野只是听自己的师父提起。
    那是妖界特有的一种风铃,而且是身处六殿之妖才能拥有的法器。
    玄殇风铃的用处到不是什么攻击防御,而是----传信。
    用特定的方式,能使风铃发出不同的声响,从而进行联络。
    而现在,一个只有上等妖才会有的玄殇风铃,竟会出现在墨霄的手中!
    难道这依旧只是骗局?
    难道他们只是从一个迷局进了另一个迷局而已?
    墨霄看的出两人复杂怀疑的神色,然他自己倒是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转身泡了壶清茶,悠悠道:“你们不用紧张,这不是我的东西,是家师的。”
    “你师父是妖?”苍狼依旧怀疑道。
    “不是……”墨霄沉默片刻,淡然道:“我师父不是妖,不过却跟妖有关系,那串风铃,算是师父的定情物。”
    墨霄娓娓道来,竟是如此神奇的一段奇缘。
    原来墨霄只是被他师父收养的孩子,有记忆起,便已经在这隐居之地了。
    他并没有听过他师父讲起所有,但是从零星中他大致能推出,他的师父爱上的,是一个妖界男子,这串风铃便是两人定情信物。
    当然,人妖毕竟殊途,两人大概最终还是因为什么事情分开了,墨霄师父没仔细提过,自然墨霄也不清楚具体缘由,当然,也就从来未见过师父口中一直思恋的那个妖。
    不过他知道,他的师父一直都没有忘记过那个人。
    再后来,他的师父仙逝了,是病死的。
    至死,不忘那人。
    墨霄淡淡的笑着:“我知道你们会怀疑,但是我确实不是妖,想想以你们的能力,如果我是,你们不会毫无察觉,毕竟,即便是最上等的妖,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的掩盖妖气。”
    穆寒卿不得不说墨霄一语中的。
    然苍狼依旧不依不饶,道:“那你为何一字不提?”
    墨霄淡定自若应道:“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我不也看出二位的不同,却不也是什么都没提起?”
    一来一回中,不知不觉,气氛已经有所缓和。
    “墨霄,对不起,我们只是不能不小心应对。”穆寒卿诚恳的道歉。
    “我明白,毕竟,人心险恶。”墨霄轻轻摆手:“好了,既然解除了怀疑,你们也不要站在门口,进来吧,我们喝杯酒,如果所料不错,你们本就想这几日动身吧?”
    苍狼与寒卿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墨霄,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却把一切都看的清明。
    墨霄并未怪罪两人的突然责难,反倒是颇有关心。
    酒间,墨霄问:“那么两位是有什么打算不成?”
    苍狼望了穆寒卿一眼,接话道:“我们想去妖城。”
    “妖城?呵呵”墨霄露出个不出所料的表情:“果然像是你苍狼干的事情。只不过”话锋一转:“妖界的主城,凭你们两个,可有把握?”
    “不试试如何知道?”苍狼毫不在意:“再说我讨厌绕圈子,简单明了的办法搞不好最有效。”
    “你呢?”目光移向穆寒卿:“他发疯,你难道陪着他一起去送死?”
    听到送死二字,苍狼面色一寒,不待穆寒卿开口,直接打断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而且,只要有我在,寒卿便不会死!”
    “你……”穆寒卿一脸无奈。
    这景色看到墨霄眼里,活像是一对小夫妻的吵闹,不禁一个不小心笑出声来。
    “哈哈,”墨霄难得露出一脸调笑之色,道:“穆寒卿,苍狼看来对你一往情深。”
    穆寒卿听到这话,尤其是从一向恬淡的墨霄嘴里说出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有些不知所措的低着=下了头,死死的握着手中的杯子。
    墨霄看这穆寒卿的样子,也不忍再欺负下去,于是转了个话题,道:“好了好了,不与你们开玩笑,我倒有个正事跟你们说。”
    话说着,墨霄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最高层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的锁后,从中拿出一卷羊皮纸递到苍狼手中。
    苍狼挑眉望了墨霄一眼,打开了羊皮纸,不禁愣住。
    “这………………”
    图纸上,竟是妖城的大略布局结构地图!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穆寒卿不解的问,而苍狼的目光又带起了强烈的怀疑。
    墨霄无奈道:“我就知道拿出来你们又会怀疑,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我的东西,是家师的。”
    两人听罢低头仔细看这羊皮卷,斑驳泛黄,墨色也有些褪了,确实是近百年前的遗留。
    “这也算是我师父的遗物了,我也是看到这个图才更加确定师父爱的是妖,你们可以翻过图来,卷背有你们初遇我那天唱的那曲秋风辞。”
    苍狼将地图翻转,果然看到几行镌绣的行楷。
    墨霄笑道:“反正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了,不如你们拿去好了,如果能帮上忙,倒也是桩美事。”
    苍狼静静将羊皮纸收近怀里,道:“既然如此,先谢过墨霄公子,等事情了解,我会归还。”
    墨霄转身,沉默了片刻,道:“地图还不还倒是其次,倒是你们自己,千万多加小心,如果事情了解的话,记得来我这喝一杯,我……等你们。”
    这一晚,三人各自不眠。
    墨霄心里有自己的担心与打算。
    苍狼是在仔细规划下一步计划。
    而相比起两个心怀大事的人,穆寒卿失眠的原因反而有些好笑。
    因为墨霄那一句调笑的话。
    穆寒卿,苍狼看来对你一往情深呢……
    一往情深……
    穆寒卿反复回味着这句话,越是想,越是心烦意乱睡不着。
    这是他心底一直回避不想提及的问题。
    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逐渐放松警惕甚至开始信赖,已经是超过了自己的底线,而现在,他越来越不能忽视苍狼对自己毫不避讳的感情。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那个男人总是既霸道,却有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
    他莫名其妙的出现,便命令般的说要守护自己。
    他总是在自己无助的时候将自己拉近怀抱,让自己沉溺在温柔中不能自拔。
    他会因为自己放弃自己的生命而气急甚至动手打了自己。
    他会在自己四面楚歌时坚定的告诉自己,与他在一起,就是生命的意义。
    他甚至—————
    穆寒卿的心不禁有些急促---他甚至还吻过他。
    那一吻甚至不带任何的情色之感,是心疼,是誓言,是保护。
    可那一吻,唇齿间温柔的触觉,却久久挥之不去!
    然而温柔的反面,他有不停的想起嫦婉死前破碎的语句----你以为他是谁,你不会有好下场……
    显然,嫦婉看的出苍狼的身份。
    他知道苍狼必然身份不简单,他也知道也许那句话不过是嫦婉故意说得,可是,他还是会在意,还是会恐惧。
    他不想被一次一次的伤害,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苍狼,他不知道改如何面对如此强烈的感情,他真的在相信与不信中挣扎的很是辛苦,很是无奈。
    思来想去,思绪万千终是抵不过疲惫,终于在天将晓时,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清早,两人与墨霄告别离开。
    墨霄送了两人两匹新的良马,一匹如雪,一匹如墨。
    苍狼与穆寒卿骑着墨雪逐渐远去。
    身后,与那日来时一样,是一首商音婉转的清曲。
    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辚?能酌几多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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