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的府邸，就在城中心，然而所处的位置偏近，方圆百里不敢有宅户，更没有商贩一族出没，饶是门口两头大石狮，就让人望而却步，何况是叨扰？守卫像山一样站在门口不动，连眨眼的频率都较常人少了很多下。
    而府邸之内，到处弥漫着严肃的气氛，下人们不敢嚼舌根，怕哪嚼错了，这祸就上身了。
    今天早上朝中官员们就陆陆续续进了丞相府，进门还没有到大堂歇过脚，就一一被方学庆请进了书房。从书房大门外站的都是方学庆的心腹来看，这个会议不简单。
    方学庆摸了摸中指上的玉戒，慢条斯理地环视了一遍周围地大臣，这些人，都是只为皇后效力的人。
    “各位大人，今天我召你们来，可知道是为何事啊？”
    各位大臣面面相觑，继而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连风派……”他只短短给了三个字，就见堂下有人色变。哼！早该召集这些人来了！都是群贪生怕死之辈！
    “怎么，看来各位大臣都了解我要说什么了？”他扫了一眼堂下的官员，个个都是朝廷官员，要是有一个人出卖，必定会有人跟着走！
    林火臻微微喝了口茶，嘴角挂着笑容，把笑面虎的称号发挥得淋漓尽致！“左丞相可是要说……我们这边有朝廷重臣被暗杀一事？”
    方学庆盯着他一会，这些人中，看得出就属此人的胆色才智稳重最为突出，三年前的新科状元，如今坐上了参知政事，靠的绝对不可能只是运气。有时候他很庆幸林火臻是他的部下，否则的话，他宁愿毁灭他！
    “你敢直言不讳？那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方学庆眼睛直逼他。
    林火臻微微一笑，抱拳道：“高见不敢，下官只是说出自己的一些看法！”他的笑眼看过周围一圈，确定每个人都在等着他的发言，他才慢条斯理道：“这连风派敢动我们的人已经不是小事，更何况，他们这次的行刺，有一大部分是为了示威。或者说，是警告……”他突然停了下来，两眼望向方学庆。
    想法居然和他的不谋而合！事实证明了，这个男人却是是个厉害的人物。方学庆继续丢问题：“林参政此话怎讲？”
    “连风派敢杀我方的人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但是出乎咱们预料的是，他们连吏部尚书都敢动！吏部尚书乃正二品官员，在朝中的位置举足轻重；而连风派杀的，不仅是吏部尚书，还有五品官员，下官猜想左丞相想要说的应该就是……一，这连风派神通广大，或者说胆大包天到可以随便杀的官员不只是芝麻官而已，在座的各位，包括我，都会成为连风派的刀下亡魂……”他看着下面蠢蠢欲动的官员，内心感到无比好笑。
    “那……那二呢？”吏部小官员问道。
    林火臻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学庆。没有开口的意思。
    方学庆喝了一口茶，难抑察觉地哼了一声，仿佛存心要吊官员们的胃口。这林火臻，字字正中他下怀！
    “第二就是，那连风派已经有太后手下的名单了，在座的各位，你们想要逃，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如预期，堂下有人慌了神色。方学庆冷冷一笑：“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当初跟了太后，今后就要继续跟下去，连风派杀掉一个官员是件小事，那么太后想干掉一个曾经的自己人，会有多难？”说到后来，他的脸看上去，竟有些狰狞！
    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谁要背叛，那下场也是死！
    四周静的有点出奇，直到人群中有人回过神来：“臣誓死效忠太后娘娘！”
    双双眼睛望向林火臻，他依旧似笑非笑，然而眼神却是坚定而认真的。若他说的是：下官，那就只是说给方学庆听的，但是他用的是“臣”，这样的话语，是直接说给皇太后听的！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间明白到，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吧！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臣，誓死效忠太后！”
    方学庆只是淡淡瞟了一下堂下，伏手离开了书房。门口方学庆的左右手也跟着离开。
    官员们互相看了看，这左丞相这样离去，连左右心腹也跟着离开了，是不是告诉他们也可以走了？
    没有人敢动，这左丞相的心思，有时候也难猜啊！但是，他们不得不猜哪……
    “那个，参政大人，下官们是不是可以走了？”胆大一点的人决定投靠林火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林火臻很容易猜得到别人的心思，所以想借一下他的脑子，猜下丞相大人的心思啊。
    林火臻笑中有一抹鄙夷：“怎么？这点小事都不敢自己决定？我对丞相书房的字画有兴趣，怎么，你们也有？”
    这个意思即是说，要走要留，悉听尊便！堂下官员顿时松了口气，这个地方气氛过于压抑，谁敢留？谁愿留？不过一会，所有朝臣作鸟兽类散去，只剩林火臻一人依旧坐在原来的那张椅子上，细细品茗。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眼见他手中的杯子渐渐见底，门口终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在门口的时候，似乎逗留了一会，才慢慢推开书房的门。
    林火臻嘴边依旧勾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参知政事当得果然名不虚传！别人的心思，露出一丝，你便能揣测完全！”方学庆的声音带着赞扬。
    “下官不敢，只是相爷最后丢来的眼神过于明显，下官不敢随意离去。”
    “那你可知我把你留下来所为何事？”
    “许是为那吏部尚书之位吧？”回答得慢条斯理却从容不迫。
    方学庆笑得中气十足，在他宽敞得书房内回荡了很久才渐渐散去。
    “好！好一个林火臻！老夫年纪已经大了，这左丞相的位置定要传给你，让你继续辅佐皇太后老夫才舍得离去啊！”似乎在他认同的人面前他才会用“老夫”二字。这话让林火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很快便消失不见。
    “下官不曾有过如此想法，左丞相的才智谋略，岂是粗野鄙人能代替得了？”
    “哼！你也不要跟我客气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夫正是看中你虽然有过人的胆识和聪明，但是却过不了平凡人对名利的追逐，才敢让你参与大事。”
    “左丞相神机妙算，下官一届凡夫俗子，一切当然逃不开相爷的眼睛。相爷准备怎么做？”
    “要怎么做，老夫自有分寸，不需要向你报备吧？！”方学庆瞪一眼林火臻，显然不是什么轻易便会相信别人的人！
    林火臻弯腰：“是，下官多嘴了。”
    “不过你可以说说看……老夫要怎么去处朱天佑这个眼中钉？”
    “下官斗胆，相爷，这朱天佑，不能除去！”
    “不出去让老夫怎么能顺利安插新的吏部尚书？！”方学庆有点急地接过他的话。显然林火臻的荐言，没有中他的怀。
    林火臻闻言稍微敛了敛笑容：“相爷？您要冒险除掉现在皇上钦点的尚书？！这太冒险了！”
    “哼！冒不冒险不需要你来告诉本相爷！我自有分寸。”他叹口气，默默告诉自己不能急。“你倒说说看，这朱天佑，为什么除不得？”
    “下官斗胆问相爷，您是已经决定或者说太后已经决定要和皇上发生冲突了吗？”知道再怎么问，这方学庆也不会告诉自己他会用什么方法除掉现在的吏部尚书，不过无论怎样和他应该都没有关系。所以他不再拘泥于这个问题上。
    方学庆不语，答案显而易见——不想。
    “那朱天佑是个很大的绊脚石！他是吏部郎中，又是现在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官员，那吏部尚书的位置，很可能会给他占了去！不行！老夫要斩草除根！”
    “那请问相爷，怎么除？定什么罪除？他进朝不久，没有任何把柄在别人的手上，要想定他的罪，实属不易。”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方学庆，知道他的态度有点软化，许是自己也相通了其中的严重性了。
    “但是……”林火臻轻轻挑起一角。
    “但是什么？”
    “但是皇上想让他坐上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只要我们限制他立功的机会，那么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迟早都还是我们的！”
    方学庆打量着他那张依旧似笑非笑的脸，半天，不再说话。
    林火臻知道，自己的话说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