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一只眼睛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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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玉没有开口,躺在沙地上闭着眼睛,狡黠地偷偷笑了一下。她虽然担心自己的眼睛,却更相信弄影先生的医术,更何况这同样精通医术的“陌生人”也一再说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她却要一再出言试探,正是因为这“陌生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明言自己就是拓桑。虽然有雷雨之夜的失态,可是自上路后他又开始和自己保持着小小的距离。她心里已经完全肯定了他的身份,但终究因为看不见,他又沉默不答,便总是有些忐忑。
如今,听得那句“若先生没找到我会自己去找,若找到了也没有用,我就分一只眼睛给你”——若不是拓桑,哪个“陌生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尽管他一再辛辛苦苦地保持沉默,可是,他终究还是那般单纯得有点傻傻呆呆的性格,自己轻轻试探一下,就不由自主地露了口风。
那人见她偷偷地笑,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他极少见到她这般孩子样狡黠而又甜蜜的神情,心里一阵激荡,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摸摸她慧黠的脸庞,却终于还是缩了回来,好一会儿才柔声道:“你放心吧,我们很快就要到那个地方了,你的眼睛会治好的。”
君玉微笑道:“嗯,我知道。其实,我并没有很担心。”
当太阳又一次西斜的时候,那个约定的边陲小镇已经远远在望了。
那人直直地看着前方,那种希望这路永远也走不完的心理就更强烈了。然而,无论多么长的路,总有走完的时候。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小镇上。
这边境上的小镇是名副其实的“小”,有且只有一条短短的小街,街道两旁稀稀拉拉地有几家极其简陋的店铺。
两人在一家十分简陋的客栈停下,这也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那人领了她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君玉忽然察觉到他要离开,不禁立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惶然低声道:“拓桑,不要走!”
那人用力握着她的手,好一会儿才轻轻放开,走出几步,又转身回来,用一块软软的帕子擦了擦她额上的一滴汗珠,然后将帕子塞在她手里,柔声道:“你放心,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他看君玉沉默不语,又低声道“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君玉听得他那肯定的语气,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见君玉微笑了,才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君玉握着那东西,似乎是一块软滑的丝帕模样。她侧耳倾听时,那人的脚步早已远去了。
掌灯十分,懒洋洋的店小二才来掺了茶水,君玉喝了口水,四处听听,依旧完全没有那人的气息,他显然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十分慌乱,正要开口问店小二,一个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声音也失去了那份惯有的冷静:“君玉,你终于来了……你?你的眼睛怎么啦?”
“先生!”君玉听着这熟悉之极的声音,惊喜地想站起来,弄影先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动,坐着说话。”
可是,君玉还是站了起来,徒劳无功地向门口四面张望:“先生,你看见拓桑了吗?是拓桑带你来的吧?”
弄影先生十分惊异地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些害怕,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道:“君玉,你怎么啦?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先生,那找您来的人呢?他在哪里?他就是拓桑啊!就是拓桑带我来这里的……”
弄影先生听着她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话语,摇摇头,道:“我在这店里等你两天了,老等不到你,正准备明天就要上路找你的。午后,我出去打探了一下情况,刚才是这店里的一个伙计到外面找我,说有一个人在店里等我,我猜是你到了,立刻就赶了回来……”
“那个伙计哪?一定是拓桑叫他来找您的,一定是!”
弄影先生听得君玉这般言之凿凿,也不由得四处看了看,这时,那个伙计正好走了过来,弄影先生立马叫住了他:“刚刚和这位公子一起来的那位客人呢?”
“他吩咐我来找你后就走了,走时,只叫我们照看好这位公子。”
君玉颓然地坐了下去,喃喃道:“拓桑走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和我相认!”
弄影先生看她除了双目失明外,心智却很正常,并不是在胡言乱语,心里的疑惑又加深了好几分:“君玉,你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拓桑真的还活着?”
“对,他还活着,可是,现在却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拓桑去年明明已经在铁马寺的香檀树下火化,又怎会活得回来?弄影先生摇摇头,叹息一声:“君玉,人死不能复生,你……”
君玉大声道:“拓桑没有死,他还活着!这次,正是拓桑救了我,这些天,明明就是他和我在一起,我怎会连这一点都分不清楚?”
弄影先生见她手里拿着一块素洁的丝帕,帕子上似乎写着几行字。这帕子崭新,完全是女孩子所用之物。这些年来,君玉从来没有用过这种东西,更别说在大庭广众之下拿着了。他心里十分奇怪,便道:“君玉,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君玉心里一动,喜道:“先生,这个就是拓桑刚刚离开时候给我的,你看看是什么?”
弄影先生接过那丝帕,上面的字迹遒媚劲健,字里行间充满了缠绵深情之意:
结尽同心缔尽缘,
此生虽短意缠绵。
与卿再世相逢日,
玉树临风一少年。
君玉听罢,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先生,您看看,可和这上面的笔迹一样?”她摸出怀里的一张纸笺,这是那一年的中秋之夜,拓桑千里迢迢赶到凤凰寨送她的,此后,她就一直随身携带着。
弄影先生接过这张保存完好的素洁的纸笺,上面的字迹端秀清新,绚丽异常;再对比巾帕上的字迹,虽然巾帕上的字迹增加了岁月的艰辛所带来的劲健,却也完全可以辨认出正是那惊才绝艳的拓桑的手迹!
他心里十分惊异,但看着君玉满脸的急切和期待,立刻道:“这是拓桑的手迹”。
“先生,果真是他,真的是他,我早知道肯定是他的!他怕我担心,所以留下这个给我,告诉我他还活着。”
君玉大喜过望地站了起来,睁大眼睛望着窗外,似乎拓桑就站在窗外似的。她细细回想着这些天来他那样熟悉的语调、那样刻骨铭心的拥抱,那样贴着脸庞的习惯性的动作——这些,都是拓桑独有的,原来,这些真的并不是幻觉!
弄影先生细细地看她的满面欣喜,发现她无论精神状态还是外表都显得十分健康,完全没有双眼初盲者那样的绝望和消沉。就连她身上的衣服都是那么簇新洁净,而颜色正是她习惯的淡蓝色。
很显然,这些天来,那个救了她的人不仅对她照顾得细微周到,更给了她心理上极大的安慰和镇定。如果不是深刻了解她熟悉她爱惜她的人,怎会付出这般的体贴温存?
虽然当初他亲自诊断了拓桑的死亡,可是如今证据确凿,拓桑显然是真的还活着,不然,他怎会留下那样一块亲笔题写的帕子?
弄影先生这些年不知经历过多少稀奇古怪之事,但是,也不敢轻易相信真有死而复生这种事情,何况他并没有亲眼见到拓桑,心里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劲,却一点都说不上来。
他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见到君玉脸上那种久违的兴高采烈和生气勃勃,为她高兴之余又有点担心,不禁问道:“君玉,那个人承认他是拓桑了么?”
君玉想了想,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些天的相处,拓桑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是也绝没有否认。而且,他那样的拥抱,那种两个人之间独特的感受,又怎会是其他人?何况,他留下的这块帕子不正是承认了么?
弄影先生见她如此肯定,又道:“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的声音不同了,手也不同了,可是,我仍然能完全肯定那是拓桑……”君玉微笑道,“也许,他是受了很多苦的缘故吧。”
弄影先生摇摇头,万一要是一场空欢喜,今后,对她的打击岂不是更大?
君玉听得他沉默不语,急忙道:“先生,你是在怀疑他的身份么?”
弄影先生见她情绪激动,苦笑了一下:“君玉,坐下吧,我们总要先治好你的眼睛,我已经找到那几味药材了,来,我先看看你的眼睛……”
细看之下,他更惊异地发现,君玉的眼睛早已用过好几味恰当的药材治疗过,保护得十分得当,现在,已经有了隐隐的视线,显然,是那救了她的人及时诊治的结果。他松了口气,也有几分佩服那人的医术,道:“那人的医术真不错。君玉,服下药后,你的眼睛不出七天就会复明的……”
“先生,拓桑今后一定还会来找我的吧?”君玉紧紧捏着那块帕子,依旧是兴高采烈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听见弄影先生在说什么。
弄影先生见她情绪十分激动,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眼睛的事情,暗叹一声,想了想,斟酌道:“也许吧!不过,无论那救你的人是谁,我们都该好好感谢他,他不仅救你还将你照顾得如此周到……”
“先生,我们不用感谢他……”君玉又站了起来,对着窗外,似乎拓桑就站在窗外一般。她知道他担心自己的眼睛,肯定要确定了弄影先生有找到那几味药材才会离开,便大声道,“拓桑无论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根本不用感谢他。”
“拓桑无论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根本不用感谢他。”——别人哪怕为她做了丁点小事,她都会尽力回报。只有自己,无论自己为她做什么她都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无声无息地藏身夜色里的人,无声地微笑了一下。她的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让他心里充满了幸福和温暖的力量,而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自己一直有这种义务和权利让她永远觉得理所应当。
他看看茫茫的黑夜,又是自豪又是喜悦,忽然觉得这茫茫黑夜变得繁星满天的璀璨,哪怕前路荆棘密布也已经毫无畏惧。
“谁在窗外?”一阵细细的风起,弄影先生快速地奔到窗前,外面夜色茫茫,早已没有了丝毫人影。
“先生,拓桑走了,他刚刚才走的!”君玉微笑道,神色又有点黯然,“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不肯和我相认的。今后,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找我。”
弄影先生见那人身法如此之快,轻功竟不在自己之下,这天下,除了拓桑,只怕再也没有第三人了。此时,他也大半相信了那人是拓桑,见君玉刚刚才兴高采烈忽又变得黯然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如果真是拓桑,他怎么会不来找你?他不是留下帕子给你,说会和你重逢的么?他一定是还有什么苦衷没有解决。放心吧,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你了他也会来找你的。”
“嗯”君玉听得弄影先生那种似笑非笑的语气,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月色已经深去。
君玉给弄影先生详细讲述了自己遇到孙嘉并为他下毒的始末。弄影先生听得暗暗心惊,但也确信了那人就是拓桑。除了拓桑,还有谁能在千军万马的围追下将君玉安然救走?
“朱丞相这个祸害,逃到异族还要加害你,真是可恶。”弄影先生怒道,“我原以为朱渝本性不是大奸大恶,没想到居然走了眼。我要再见到这小子,一定不会放过他。”
君玉从来没听过弄影先生这样愤怒的语气,知道他心疼自己失明,加上又不清楚自己和朱渝之间的恩怨情仇,是以认定朱渝也参与了迫害自己。
她摇摇头,叹道:“朱丞相叛国投敌,自然想用最后一张王牌拿下我作为稳定自己地位的筹码。但是,朱渝,唉,我相信,他绝不知道此事,也绝不会加害我的。先生,今后,无论什么情况下遇到朱渝,都请放他一马。我欠过他今生也无法偿还的情义,他对我的好,比我对他的好,多太多!”
弄影先生清楚朱渝自小和君玉不和,又是参与陷害拓桑一事的主力,一直认为他是嫉恨君玉之故。如今看来,方才明白他和君玉之间这般复杂的纠葛,不由得叹道:“朱渝要不是有个那样的父亲,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可惜,如此人才,竟然为真穆帖尔所用,也是国家的不幸啊!”
“正是,若不是朝廷那灭绝人性的株连九族,他绝不会走上末路的。”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君玉才又道:“先生,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孙嘉再不敢回凤凰城了,那样,凤凰军群龙无首,会被真穆帖尔所趁。加上朱渝现在军威正盛,两相夹击,只怕西北战场更会一败涂地。”
“我会尽快设法通知卢凌他们先应付,君玉,你不要太担心。等治好你的眼睛,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如果可能,我想先找到孙嘉,他并非罪无可恕。何况,这样的人才,如果损失了一个就真的少了一个,太可惜了。”
“当前的情况下,要找到孙嘉并非易事。”
“所以,我想的是立刻将自己没死也没有瞎的消息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孙嘉的母亲还在朱丞相手里,想来还没有离开西北。他若知道了这个消息,心理压力就不会那么大,然后我们再设法找到他。我先去西宁府等候消息,我估计他不会走远的。”
弄影先生沉思了一下,才慢慢道:“君玉,如果你再去西宁府,不是表明你又重回西北战场了?一旦回去,今后要脱身就不容易了。”
“朱渝治军亲力亲为,已经连下几城。真穆帖尔雄才大略,他的两个儿子这两年率铁骑西下拿下了十几个城邦小国,而他自己前两年跟我们的几场大战也没受到根本性打击,很快已经恢复过来,短短时间几乎已在整个北方战线上纵横拉通。”
“我在来的路上得到消息,真穆贴尔的第四子半月前率八千铁骑在铁汗大败被贬驻守在此的林宝山。林保山率领驻地的3000多将士奋战两日,终因被围后援不继,全军覆没,林保山本人也战死殉国。”
将士阵亡原是常事,可是,君玉想到林宝山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受自己连累被贬,又为新来的梅大将军所不容,心里不免黯然。
弄影先生道:“拿下铁汗后,只怕他们南下完全控制了那片广袤的神秘土地就危险了。”
君玉也知道,自拓桑“死后”,赤金族扶植的奘汗赤拉汗教肆活动,若新的“博克多”人选稍有不慎,那片广袤富饶的土地很快会成为真穆帖尔的补给空间,从而控制西南,长驱直入马踏中原也并非不可能。
君玉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好一会儿才道:“先生,我当初记恨拓桑之死,擅自挂冠,再不肯上战场,这也间接害死了出兵铁马寺救我的林宝山。好在拓桑还活着,总算苍天有眼。在等到拓桑彻底恢复自由身份之前,我希望能在西北战场再尽最后一份微末之力,至少,要拿下真穆贴尔第四子的头血祭林宝山。不然,终生也不会安心的。”
弄影先生点了点头:“等你的眼睛好了,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天气虽然阴沉沉的,四周的热气依旧十分厚重。七八名赤金族士兵正快马加鞭往边境那片大营帐赶去。
作为此次劳师动众追杀“凤城飞帅”的幸存者,他们虽然快马加鞭,却一个个显得垂头丧气。这次追杀,先是折损了朱丞相帐下的几十名好手,真穆帖尔为了拿下君玉,特意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一队弓箭手,没想到这队弓箭手也几近全军覆没。
头皮血肉模糊的郎雄和右手五指齐断的蒙哥赤五天前已经先行返回,可是断了一臂的朱刚却不敢先走。他父子在真穆帖尔面前夸下海口,如今却以这样的结局返回,只怕很难过得了真穆帖尔那一关。
他歪歪斜斜地坐在马背上,心里十分惶恐。这次铩羽而归,他怕受责罚,便等了二哥一起回去,他一次次回头,看到朱渝那匹汗血宝马不徐不急地走着,而朱渝面色十分阴沉。
一声奇怪的声音响起,朱刚面色大变,低声道:“二哥……”
话音未落,一匹剽悍的战骑已经横在前面。
“孙嘉!赶快拿下孙嘉这小子……”朱刚大喊一声,身边的几名士兵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拿下凤凰将军,自然是大功一件,多少可以将功抵罪。他们看孙嘉双目赤红,杀气横生,立刻将目光移到了主帅朱渝身上。
孙嘉并不看其他人,只盯着朱渝:“交出我老娘来!”
朱渝冷笑一声:“要你老娘的命也可以,提‘凤城飞帅’的头来换吧。”
孙嘉怒道:“君玉双眼已瞎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我毒害好友,人神共弃,如今,只求救下我老娘后,自尽以报君玉就是了。”
“那就等着给你老娘收尸吧。”朱渝笑了起来,“不过,拿下你这凤凰将军也算小功一件……”话音未落,他一剑已向孙嘉攻去。
孙嘉早有准备,也正欲和这儿时的同窗拼个你死我活,他双掌攻出,刚到半路,忽见朱渝的长剑变了方向,低喝道“孙嘉。”
孙嘉心里一凛,几乎是眨眼之间,已经有两名赤金族士兵被朱渝一剑穿心。他马上明白过来,手起掌落,和朱渝配合默契,片刻之后,还没回过神来的几名士兵已经全部被砍瓜切菜般杀死。
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三个人和一地的尸体。
朱刚目瞪口呆地伏在马背上,浑身如筛糠一般,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朱渝盯着朱刚:“孙嘉的老娘关在哪里?”
朱刚看看那七八具横七竖八的尸体,颤声道:“在,在……在一个隐秘的小帐篷里……”
朱渝冷冷地道:“孙嘉,你听到了?你自己去带了你老娘远走高飞。”
孙嘉盯着他,半晌才抱拳一揖:“多谢”。
“君玉是你的好友更对你有提拔之恩,你下毒时怎么没想到要谢她?”
孙嘉杵在原地,无言以答,朱渝忽然提起马鞭,一马鞭重重地抽在他脸上,直抽得他面上鲜血淋漓:“我放你老娘,也抽你一鞭,了断你和朱家的恩怨。此后再见就是敌人,你滚吧。”
孙嘉满脸鲜血,火辣辣的,惨笑一声:“我还有何面目再见君玉?只求安顿了老母,尽力寻找君玉的下落,若找不到,自杀谢罪就是了。”
“你这种伪君子早死早好。”朱渝冷哼一声打马离去。落在后面的朱刚醒悟过来,也猛抽了自己的坐骑一鞭,追了上去。
朱丞相父子居住的豪华营帐里。
此刻,这豪华营帐里虽然灯火通明,莺歌燕舞,却没有丝毫的喜气。
朱刚哼哼唧唧地倒在厚厚的地毯上,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的断臂,忽然发起蛮来,抓了酒杯、匕首等杂物向正在歌舞的女子扔去。几个歌妓大惊,哭哭啼啼地退了下去。
朱丞相脸色铁青地看着大碗喝酒的朱渝,忍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怒道:“你怎么把孙嘉的老娘放了?你可知道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牌了,孙嘉这忘恩负义的小子今后再也不会为我做任何事情了!”
朱渝没有作声,依旧一碗一碗地喝着酒。
“即使抓不到君玉,能逼孙嘉投降也算大功一件,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叫我以后怎么在真穆贴尔面前抬得起头来?”
这次功亏一篑,真穆帖尔损兵折将,但是他老奸巨猾并不责备,反倒好言安慰奖赏了一番幸存归来的人,只说“凤城飞帅”虽然逃脱,但是让其瞎了双眼也算大功一件,毕竟,一个瞎子还有何惧?
过了好一会儿,朱丞相又低声恨恨道:“还是给君玉逃脱了!这孽种命真是硬!”
朱渝放下酒碗,醉眼朦胧地看他一眼,笑道:“你疯狂追杀兰茜思那么多年都没有结果,为什么老是不死心?如今,你又怎能杀得了君玉?你好好呆在这里醇酒美人过一天算一天不好么?为什么偏偏要生出这么多事,逞强而为,自取其辱?”
“兰茜思害死了大哥,君玉又砍断了我的手臂,爹,你一定要为我报这深仇大恨……”
“你要再去惹她,下次就不是掉一只手臂,只怕掉的会是你的狗头了!那么多好手都丧生在她剑下,你是领头的罪魁祸首,有何德何能可以逃出生天?到此时,你还不明白她是手下留情?!”
朱刚看着二哥凶狠的眼神,不敢接口,又躺在地毯上哼哼唧唧起来。
朱丞相怒瞪朱渝一眼,又无可奈何,过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你还是回你的驸马帐营好了。这次我夸下海口却没能拿下君玉,只怕引起真穆帖尔的猜忌和轻视。当今之计,你一定要和公主恩爱和睦,公主刁蛮任性,我知道你厌恶她,可是,如今我们寄人篱下处处要看别人眼色行事,真穆帖尔心狠手辣,你一定要让公主对你死心塌地,最好能让她尽快为你生下一男半女,真穆帖尔才会真正信任你……”
“嘿嘿,你放心好了,这一生,她绝不会为我生下一男半女的……”
朱丞相大惊失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朱渝盯着父亲,一字一字道,“叛国投敌的滋味并不好受,是不是?纵然还有荣华富贵,我也不愿落地生根,再生下一个孽种延续我叛贼的身份!”
“你,你……”
“我在成亲的当天已经给她服下了一点特殊的药……”朱渝大笑起来,却压低了声音,“真穆帖尔害瞎了君玉一双眼睛,他也永远别想有外孙。我这样做,也是公平合理的,对不对?不对,其实并不公平,他家的孽种怎配和‘凤城飞帅’相提并论?哈哈哈……”
朱丞相不知是怕是急,全身颤抖,朱刚蜷缩在地毯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朱渝站了起来,又看父亲一眼,沉声道:“我会努力让你在有生之年保持荣华富贵的日子,也会为朱刚谋个前程。可是,我希望你对君玉的谋害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如果你真要断绝我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丝希望——我一定会让你断子绝孙的……”他又笑了起来,“我杀不了别人,难道还杀不了自己么?!”
朱丞相看着他大步走出营帐,只觉得背心冷汗淋漓,咳嗽一声,一口气缓不过来,瘫坐在地上。朱刚连忙爬过去扶起了老父,用仅有的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胸口,他才吐出一口浓痰,喘过气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这小店的屋顶上时,弄影先生轻轻解开了蒙在君玉眼睛上的那层草药。
君玉闭着眼睛,心情竟有几分紧张。失明也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却像过了许久一般。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睛。面前,弄影先生依旧峨冠博带,俊逸出尘;窗外,一面破旧的酒旗迎风招展。
面前的人,昏黄的酒旗,一地的沙尘,从来不曾觉得万物这般妩媚多姿。
弄影先生微笑着看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重新焕发出璀璨夺目的熠熠光辉,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书院里见到君玉的情景。
那时,他刚刚经历了挚友和亲族中七八百人被杀被流放,却救之不得的痛苦,就连心仪的女子也嫁了别人。自己虽然因故侥幸被“赦免”,却已经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绝望,只得辞官归隐。那天,他赶了夜路来书院拜访祝先生。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春天的早晨,他带着满面的失意和绝望走在书院的广场上。他看到一个孩子正在一棵大树下认真练剑,虽然是那么阴沉的天气,可是,她专注的脸庞却似被渡上了一层奇异的光环。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那孩子收了剑,看着这个陌生人满面的哀戚和绝望,微笑道:“您可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
明明是阴天,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心底、触目所及之处,无不霞光万道,有一些无声的美好的希望在心底复活。面前的人似乎并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朵洁净的云或者掌管百花和希望的神。
当知道这孩子是个孤儿的那一刻,他下定决心,自己已经无牵无碍,就一定要竭尽所能保护这样的美好。于是,他由原本的慕名拜访祝先生到留下做了书院的先生。再然后,他看着那个男装的小姑娘为了不连累祝先生,毅然决然地在深夜离开书院踏上了自己的漫漫人生路,于是,他也从书院不辞而别,一路保护她,为她提供遮风挡雨之地,看着她长成参天大树。
君玉看着他喜悦而沉思的神情,自己心里也同样的充满喜悦和感激之情。她深深地一揖到地。弄影先生也不扶她,待她自己起身,才微笑道:“君玉,你的眼睛总算好了。”
“以前我还不觉得眼睛有那么重要的功效,直到失明后,我才发现,如果今生再也看不到先生,那真是可怕的事情。”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你遇到危险,怎会知道拓桑还活着?”
心里像开了一朵花一般的喜悦,君玉嘻嘻笑道:“是啊。”
铁马寺的上空回荡着炎热的气息,这里,距离西宁府已经不到30里了。
君玉的眼睛复明已经快二十天了。弄影先生已经先赶回凤凰城了,这些日子里,她并没有急于去西宁府,而是利用了各种手段在边境四周散布自己还活着的消息,想寻找孙嘉的下落或者让孙嘉来找自己。
可是,孙嘉依旧没有丝毫音讯,她只好先往西宁府而来。
马热得吐着舌头,这马是逃亡的时候拓桑寻来的,估计是从落单的赤金族士兵手里夺来的。这马虽然也十分强健,可是,比起被赤金族杀手毒杀了的“小帅”还是差了一截。
君玉想起“小帅”,不由得惋惜又伤感,她在铁马寺门口停了一会儿,又上了马,轻轻挥鞭,准备离开。
“君元帅……”
一个声音响在身后。君玉勒马,回头,竟然是圣宫戒律僧官夏奥。
夏奥依旧拖了长长的铁棒,身上的袍子却十分破旧,看样子竟然似已经流浪了许久。
自拓桑“死”后,君玉再也没有用心关注过他们教中的事务,不仅是天遥地远音讯阻隔,更怕触景伤情担心拓桑会“转世”,所以一直如鸵鸟般不闻不问。
夏奥的声音十分惊喜:“君元帅,果真是你!”
君玉下马:“大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奥的双眼流露出愤怒的火焰:“此事说来话长,自我‘博克多’圆寂后,教中的野心家和赤拉汗教植自己的党羽,残酷打击异己。他们不知到哪里找了个傀儡冒充‘博克多’,小僧和赤巴总管、铁马寺大住持等都不服,无奈势单力薄,如今一个个被逼得流亡在外……”
君玉有点意外:“他们这么快就找到‘博克多’的人选了?”
“那是野心家操纵的一个傀儡,由于我教上下都不承认,所以他还没能够正式成为‘博克多’。如今之计,我们只好尽力找到‘博克多’的转世,绝不能让野心家的阴谋得逞……”
君玉没有开口,隐隐明白拓桑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了。没想到,他都死过一回了,还是不能彻底摆脱自己身上的枷锁。这些日子以来,夏奥他们竟然一直在苦苦寻他!她暗自叹息一声,像拓桑这样的人,连死后的灵魂都是属于教中的。可是,这些估计还不是他不敢露面的全部原因。在新的“博克多”确定之前,他的音讯稍有走漏就会掀起腥风血雨。而暗中扶植傀儡的野心家,只怕更会加快行动。
“君元帅,有一事相求……”
“请讲!”
夏奥顿了一下,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半晌才道:“能不能把你的那朵花儿给我看看?”
君玉一下明白他口里的花儿指的是什么,心里也隐隐猜得一些古怪,只淡淡道:“那花儿有什么奇怪之处?”
夏奥道:“我们追查了许久,前段时间发现铁马寺有‘博克多’灵魂的气息,如果那花儿还在的话,方圆几百里内我们都可以感应到‘博克多’的气息……可是,大约一个半月之前,这种气息竟然完全消失了。”
那花儿正是一个半月前枯萎的。君玉心里一动:“如果枯萎了呢?”
夏奥大惊失色:“那花儿枯萎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夏奥眼神一黯,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花儿最少三年后才会枯萎的。如果枯萎了的话,就失去线索了……”
“那花儿和‘博克多’的灵魂有什么关系?”
“我们查了‘智慧殿’的一些古老资料,说‘博克多’圆寂后,生前的灵慧可能会积聚起来化成花儿。可是,从我教中的历史来看,只有这一位‘博克多’的灵慧化成了花儿,证明他佛法深厚,因此,我们更要找到他,好好传承我教博大精深的佛法。”
原来,这花儿为“博克多”灵慧所化,自然和‘博克多’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相通,哪怕千里之外,也会知道对方在哪里。
君玉寻思,自己在拓桑的“周年忌日”那天赶到铁马寺,当晚半梦半醒之间曾感觉到一阵奇异的氛围,想来,正是拓桑在附近的缘故。后来的几天,拓桑估计正是从这花儿的气息知道自己有难,才及时赶来救了自己的。
可是,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呢?他又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他如今在哪里?还有什么不得不遵守的承诺?到底要何时才能真正以毫无包袱的全新身份回到自己身边?种种疑问在君玉的脑海里飞速转过。
“这花儿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枯萎?”
“通常情况下‘博克多’转世后就会枯萎。一旦枯萎,就毫无用处了。”
“博克多一般要多久才能转世?”
“一般要三年以后。”
拓桑根本没死,自然谈不上什么“转世”,君玉心念一转:“花儿早就枯萎,岂不证明这任‘博克多’已经不能转世了?”
“‘博克多’怎会不转世?”夏奥瞪着她,似乎觉得她的话不可思议,“这花儿枯萎,说不定‘博克多’提早转世了也是有可能的。但愿佛祖保佑我‘博克多’早日转世……”他忽然面露喜色,“我得赶紧按照指示去找找。”
君玉也闭了眼睛,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虔敬地祷告佛祖:“感谢佛祖宽厚仁慈,他已经是个凡人了,再也不会转世了。”
她摸出花儿,虔敬地递了过去:“这花儿是贵教之物,原本早该归还贵教,等到今日枯萎,真是抱歉。”
夏奥接过那朵千真万确已经枯萎的花儿,叹道:“现在,这花于我教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唉,莫非,阖该我教中会有此大难?躲也躲不过?!要不,这花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君玉坚决地摇摇头,她知道,交出这枯萎的花儿后,拓桑生前的佛法灵慧就已经全部交出去了,也算彻底和教中的一切人物事务做了个了断。她暗暗祈祷,从今往后,拓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就好,哪怕他武功全失,灵慧全消,就如市井的凡夫俗子就好了。
夏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博克多”死后,他们知道了君玉的身份,但是众人都清楚二人之间玉洁冰清,绝无什么苟且暧昧,因为,“博克多”的灵慧化成一朵花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也为“博克多”在“戒律堂”的那次审判彻底做了个了断,只是屈死了那个叫做“央金”的女孩子。
但是,“博克多”毕竟和君玉感情深厚超出常人,他惊喜地盯着君玉:“花儿一直在你身上,你有没有感觉到过‘博克多’的气息?”
“请原谅,我不是教徒,不能理解转世这种奇事!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他的任何气息。”君玉摇摇头,第一次发现说谎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夏奥十分失望地自言自语了几句,拖了铁棒,茫然地走了。
君玉看着他走远,心里微微有些歉意和愧疚,她在西北军中时曾得夏奥援手,又和几个目前正在流亡的大住持交情不错,此刻,见他们辛辛苦苦地踏上一条永无结果的寻访之路,只为了解除教中大难和永远的信仰。可是自己明明知情,却绝不会也绝不敢告诉他们真相。心里的愧疚之意越来越深,她寻思,今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为他们尽一份力,权作补偿和酬谢。她忽然想到,拓桑苦苦隐瞒身份,是否也是为了在暗中做一番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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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上。
孟元敬拿着刚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军情匆匆觐见。
皇帝看了公文,不禁大喜过望,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君玉竟然自己回到西北军中了?”
孟元敬实事求是地道:“信上只说道上广泛散播消息称‘凤城飞帅’已经回到西北了,并未提到她回西北军营的事情。”
皇帝沉思了一下:“这个君玉,真是处处出人意料。朕派人三请四请她却坚决挂冠。如今,西北军连败之时,她居然主动悄悄跑去西北。”
“禀皇上,君玉即使到了西北军中,但是,军中尚有梅大将军,只怕君玉处处掣肘无法施展。”
梅大将军两个月前亲率大军在黄风山和朱渝一场大战,结果,所率的五万人马折损三万多,大败而归。梅大将军从军二十几年,虽然不是战功赫赫,却也经验丰富,总的来说打的胜仗比败仗多,但是,自入主西北军中后,每次遭遇朱渝所领之兵,无不大败。
皇帝点了点头:“梅将军年老力衰连续战败,已不适合西北战场,立刻下令将他调回京中。如今,整个北方军情紧急,北十三省兵马全交由君玉统领,这是调兵的虎符。孟大人,这次,你亲自微服前去宣旨,就说,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朕也绝不会再加以追究,只希望她竭忠尽力,保我北方边境安宁。”
孟元敬迟疑道:“那,监军?”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孟大人,你真不愧是君玉的好朋友,处处替她想得这般周到。监军嘛,还是留在那里当个摆设好了,你也清楚,君玉几曾把他放在眼里了?放心,他干扰不到君玉的。”
“臣先替君玉谢恩。”
待孟元敬告退,皇帝看了看御前带刀侍卫汪均,汪均也是满脸喜色。
皇帝叹道:“汪均,你最知我心意。如今文官贪钱,武将骄横,那些战功赫赫拥兵自重的,稍有不慎兵变逼主也是常事。但是君玉不同,如果她真是个女孩子,相比之下,总没有那群悍将封妻荫子的无尽的野心和权欲。她怕被揭穿身份,其实不知朕有时虽然很想揭穿她的身份有时又很怕揭穿她的身份,尤其是西北战场连败之际。毕竟,满朝文武,她是朕最放心的一个人。”
汪均立刻道:“正是如此,君公子品行高洁,从无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野心和狠毒,生平运筹帷幄凭的全是真本事,她是臣最佩服之人。有她在军中,皇上绝对可以放心。”
孟元敬来到和石岚妮姐妹的约定之地。
多日不见,石岚妮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轻松和喜色,因为她的妹妹石虹妮已经怀孕,姐妹俩在宫中的圣宠一时无俩。
石虹妮低声道:“哥,听说梅妃的父亲连吃败仗,要返回京中了?”
“是啊。”
石岚妮冷笑,声音十分微小:“也幸得母亲妙计,让梅妃流产失宠,若是她生下皇子,只怕梅大将军再多打几次败仗,皇上也不会把他调回来的。”
孟元敬看了看石虹妮隆起的腹部,点了点头:“如今,你们姐妹只要按照舅母的安排小心行事,在宫中的地位已经无需担忧。”
“那,谁又被派到了西北军中?”
孟元敬笑了起来:“是你们的一位故人。”
“君公子?”
石岚妮姐妹对视一眼,大喜过望。
西宁府已经在望。
君玉勒马停了一会儿,直到马一声长嘶,才往城门而去。
守城的几名老兵揉了揉眼睛,其中一名忽然欣喜地大叫一声“君元帅”,立刻开了城门。
君玉下马,走了进来,微笑道:“一切还好么?”
老兵沮丧地摇头,但是语调很快又变得欣喜:“最近老吃败仗,不过,元帅回来就好了。”
君玉看他们衣衫破旧,面色也不好,这西北苦寒地,连续败仗没有嘉奖,兵卒的日子难过是可以想象的。
一路上,遇见的兵卒无不欣喜行礼。她一一微笑回礼。为怕惊动军中,她加快脚步,悄然直奔帅营。
门口列队的护卫精兵十分面生,是梅大将军留下的余众。众人见一布衣少年快步行来,两名士兵立刻上前阻拦:“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帅营?”
君玉行了一礼:“劳烦二位禀报梅大将军,就说君玉来访。”
“君玉?”“凤城飞帅”虽然大名鼎鼎,但是,普通士卒却极少知道她的真名,如今,听得这个陌生的名字,二人正要皱眉拒绝,但见这布衣之人神情自若,不怒自威,竟然不敢拒绝,立刻道:“梅大将军昨日已经返京了……”
君玉十分意外:“那,现在这里是谁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