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卷 第4章 古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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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的时候,那个女子已经负手立在林中空地上,大红的衣服猎猎飞扬,更加映得她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女子缓缓回头,手中宝剑指地,略一颔首,刘隳没有推辞,左手略抬护住身前空门,右手一刀带着破空之声当头对着女子劈下——那一瞬间,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空中划过的薄利刀光——自己的武功是比不上那个女子的,等的越久便也越易失败,只有尽力抢了先机方有一丝胜算。那女子也不见惊慌,手中长剑略略一挑,“叮”的一声击在刀锋上,竟是将他刀上的力道卸了开去,刘隳顿觉刀锋一偏,心道不好,干脆一个起落,合身扑了过去——这竟是舍命的打法了。女子唇边绽出一个冷笑,挺剑迎了上去,也不见如何使力,便已腾身而起,足尖一转,恰是踩在了刘隳的刀上——饶是刘隳抱着必死之心前来,也止不住心中惊诧,这女子竟仿似他的克星一般。要说她虽功夫高明,自己却也不至处处落尽下风,只是不知为何,她的一招一式竟像是专门为了对付自己而练的一般。来不及多想,他抽刀后退——自己半点也发不出力来,若是这样,今晚一战绝无得胜可能。
然而,他们再次分立对峙的时候,女子侧着头,好像听着风里什么声音,而后对他略一抱拳:“抱歉,今日只能奉陪到此,我还有事,如果你还想继续报仇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说罢,指向远处的一点微光,“我就住在那里。”刘隳微微一愣,然而眉峰蹙了起来,他也听见了,风里传来????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向着这个方向逼近而来。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不敢置信地吐出一句:“五毒门?”那是江湖中令人不齿却又闻风丧胆的门派——虽然用毒,却不同于蜀中唐门的暗器和毒药,五毒门所使用的多为毒虫,而且背后暗算之类行径数不胜数。常年行走在外的人都知道,若是惹上五毒门,恐怕以后的日子便不得安生。因此,便是有些地位的江湖人也宁愿忍气吞声,不愿惹下这样的麻烦——这女子究竟有怎样的来历,竟然能使得五毒门洒下毒网来对付她?
女子却对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昆虫爬行之声恍如未闻,看着他道:“若是不走,只怕来不及了。若是我今晚侥幸能留下命的话,自然会等着你复仇。”目光中流露出不知是怎样的神色:“若是不然,你的大仇也算得报,你也可以安心了。”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是平静的,不带一丝波动。
刘隳略一沉思,收刀便走。这女子既然惹下这许多事端,不绝的有人复仇本也是常理。自己犯不上趟到这浑水里去,更何况,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和五毒门的人碰在一起,要是传到外人耳里毕竟不好。
擦过那女子身侧的时候,他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下意识地看去,才发现那女子大红的衣袂上有着暗色的血迹——那女子刚才竟是身负重伤和他交手了那么多回合!而且看来,她的伤势似乎比三天之前还要严重,看来这三天里她又遇到了不少复仇的人吧?以这样惊人的武功,一夜之间杀尽昌隆二百余口怕也不是难事。然而来不及再想下去,沙沙的声音已经愈来愈近,刘隳微一咬牙,转身离去。
回到客栈时已近三更时分,洗了一个热水澡——修习武术的人对血腥气息分外敏感,师妹若是知道了自己抛下她独自去复仇,只怕又要不依不饶了吧?泺儿对于师父的印象虽然淡漠,然而对于自己却是•;•;•;•;•;•;这么长的时间了,她的心意他并不是不清楚,但是自己如何能够迎娶一个武林中的女子?再怎么说,毕竟是王爷之身,要是皇兄知道了,恐怕又是一个大麻烦——文韬武略的相公,身手卓绝的妻子,那必将被视为莫大的威胁。床榻之上岂容他人安睡,即便是兄弟也逃不过如此——更何况,他又如何忍得下心对师妹说,自己对她的所有感情,并未曾超过师兄妹的范畴。那曾经名动一城的容颜时时刻刻伴在他身边,却未曾在他心里掀起过半点波澜,倒是那个女子的冷冽和漠然,能够让久经风月的他生出刹那的恍惚。
一连五日。每日的深夜他都曾在那片空地上守候——交手后的第二天,他曾把一封信笺交与她所居客栈的老板,上面只有寥寥数字:“若伤愈,请赐教。琪王刘隳。”然而始终不曾见到那个身影——身负那样的伤面对五毒门的追杀,即使是有着卓绝的武功,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要知道,那些毒物并不是靠着武功便可避开的——靠着特殊媒介操纵的毒物,若是失去了控制,连主人也会遭到同样的噬咬和攻击,若是不斩杀了控制者,便只有斩杀了所有的毒物,再便是坐以待毙,并没有人能够避得开这三种结局。以那个女子的伤势,便是勉力脱困,牵动旧伤,大概也是时日无多了;若是死在五毒门手里,如她所说,他也算大仇得报——不管怎么说,这一场报仇是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自此以后,自己便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王爷,那含香阁的桂花酿想是到了从地窖中取出的时候罢?想起那散着淡淡香气的清酒,他嘴角不觉浮现出一丝笑意来,遮蔽了心头瞬间闪过的莫名阴霾。
“隳儿,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不如就趁着今日,为兄把蒙古王爷的二女儿赐给你做妻子,你看可好?”尽管是征求意见的语气,然而皇兄眼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刘隳谢过皇兄。”琪王起身对着金座上的皇帝遥遥举杯,饮下了那杯不知是什么滋味的酒。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琪王行的是君臣之礼,看来他还知道规矩。现下国泰民安,外番不足惧——前一阵子叫嚣的蒙古也终因战事不敌提出和亲。把那个蒙古的格格指给琪王再好不过,万一他有什么异动,这意图谋反的罪名也容易坐实——一个是王爷而一个是异邦的格格,做出些什么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看着座下俊秀的王弟,皇上亦是眼中含笑,满饮一杯——虽说本是同根生,然而他却不得不狠下心来。权位争夺中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就如他们的父王,那个赫赫有名的贤明君主,其实也是篡位掌权。然而多年过去了,未曾有人提出异议,只听得满耳都是对于先皇的赞颂之辞——虽然所有人都在极力地掩盖着,然而这个世界,其实也不过是你争我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