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趴在桌前发呆，犹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不知所处，顾晓衡的死是个很难解开的结。恍然想起一个人——小风，这几天一直没见过她，她去了哪里？
    从来没这般强烈地想见到她，像流浪已久的迷途孩童般迫切希望归家。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原本应归属于她。
    “小雨？”慕容飘推开房门，抑制不住兴奋。
    “飘飘，”萧雨神情恍惚，“有事吗？”
    “小雨，”慕容飘捧住她的双手，眼中闪着幸福的光，“是翼哥哥，他答应了。”
    “他答应娶你了？”萧雨面色僵硬。
    “嗯，”慕容飘用力点头，见萧雨的样子有点怪，似意识到什么，语气平缓下来，“以前，我一直认为翼哥哥喜欢你，还为此耿耿于怀，但是现在，他终于说要娶我了，多年来一直不敢想象的愿望就这么实现了，小雨······你会为我高兴的，对吧？”感情都是自私的，得知此事，便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与兴奋，忍不住要与好朋友分享，若能得到萧雨的祝福，自己也可安心——以后她和绯云翼再无瓜葛。
    “飘飘，”萧雨长舒一口气，把心头的郁结倾尽吐出，“我祝福你们！”他们终成眷属，自己应该高兴啊！
    慕容飘开心地抱住她：“谢谢小雨，两天后我和翼哥哥成亲，到时候你一定要出现啊！我想有你在，自己也许不会那么紧张。过后我就随翼哥哥去京城，这一别，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相见。”
    萧雨心里禁不住一震，两天——这么快！
    这日，山庄里挂满大红喜绸，一大早便听见外面热闹的人声，她很快穿戴好，开门一阵冷风迎面，不觉缩了缩脖子。
    调整好心情——今天是飘飘大喜的日子，自己也要高高兴兴的，其他事统统抛开，充满活力迎接这一天。
    暗自鼓气，嘴边努力扯出笑容，突然发现——想笑并不是件很难的事——过了今天，以后是痛是苦，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本来她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夜落，如果你真的存在，能不能告诉我回家的路？”萧雨默念着，“就像那天晚上你能很轻易地把我救出来，如果你是小风，什么时候会再出现？”
    “小雨。”一个声音使她不由得心头一颤。
    “哈哈······你······早啊！”抬头望见那张英俊的面孔，萧雨尴尬地笑笑，有种想逃的冲动，
    “你终于笑了，”绯云翼轻轻吐出，眼神幽深难懂，“果然这样，才会让你好起来。”
    她的笑僵在脸上，低下头不敢再看他——这句话，给人感觉她在逼他，心里很不舒服，很矛盾。
    “小雨，你好像还欠我一样东西。”
    “啊？”她条件反射般地抬头，一脸疑惑。
    “你答应过，会为我唱首曲。”绯云翼淡淡地解释。
    目光停滞了几秒，思绪飘回那座小亭：“希望小雨也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只要别太过分。”
    “当然不会，只是希望小雨明日最后能为我唱一首曲子。”
    “成交。”······
    他说的——是这件事？萧雨恍悟：“绯云······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提得太突然。
    绯云翼只默然望着她不语，耐心地等其回应。
    “你现在就想听吗？”许久，她慢慢问出。见他略点点头，忽而一声垂丧：“可是我现在唱不出来。”
    他嘴角不经意弯出一抹浅笑，伸手抚过她乌黑的发间：“那就留着以后再兑现。”
    以后？萧雨愣住——会有以后吗？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会再有了，因为自己要走，他也会离开。他将带着飘飘一起回京城，自己要去找小风，而天流会陪在她身边吧？总以为自己很独立，想成为一个坚强的人，到头来，仍最依赖别人。
    “翼，我想唱歌。”她兀地冒出一句，令他有点意外。
    避开喜庆的人群，一处幽静的庭院中，满园梅枝露出点点嫩红，梅枝下的石桌旁，萧雨抿了一小口热酒，盯着手中的杯子看了半秒后，举向对面的绯云翼：“来，先干一杯。”祝贺你······
    见她似已恢复，即使是强颜欢笑也好，他静静微笑——不如暂将一切抛开，只记住与她对饮的这一刻。
    “哈哈哈······好酒。”萧雨学着古装剧中常用的台词，整个人亦显兴奋，把所有苦涩深埋心底。
    “小雨？”他稍觉惊讶——她的情绪反差过大了。
    “翼，”她安静地问着，“你知道有个叫‘长亭’的地方吗？”
    长亭？绯云翼未言语，等她继续把话说完。
    “长亭是送别的地方，”萧雨望向广袤的苍穹，天空漂流着几片云彩，只要一阵清风，便会散去——
    绯云翼不禁苦笑——送别？她终究是想离开，让人抓不住，如一个虚幻的梦？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地之角知交伴零落，一股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美丽的燕子啊哭泣泥娃娃，蜻蜓飞过夹竹桃神仙不见了，小斑马蔷薇花牧羊的原野，群鸟翱翔的天际岁月尽流逝，韶光逝留无计今日却分绝，骊歌一曲送别离相顾却依依，聚虽好别虽悲世事堪玩味，来日后会相予期去去莫迟疑······
    “离别总让人觉得伤感。”萧雨低声自言自语，想起在凉州与嫂子和歆儿的分别，这次醒来后知寻昭带傲真去了真隐族，心娅带走慕容大哥，小风莫名不见踪影，晓衡死了。很快绯云翼和飘飘又将回京，青眉大概会跟着回去，身边的人，一个个聚在一起，又一个个离别······
    最后身边只剩天流，小风曾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会独自一人，心里顿生一股欣慰：“谢谢你，天流！”
    身体被人扶起，紧紧环住，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错愣不已。
    “小雨，”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悄然流动，“等我。”等事情解决后，他会再来找她，那个位置——最终是她的。
    萧雨愕然——什么叫等他？他要干什么？半天机械地吐出一句：“你该去了。”
    绯云翼微颤，眼角划过一丝不甘与隐忍，慢慢将她放开，抚上其双肩的手加重了力道。
    她感到从肩头传来的痛楚，微微皱眉：“翼？”见他脸色不好，立刻住口，咽下提醒他弄疼了自己的话。
    注意到她蹙起的眉头，绯云翼醒悟过来，注视了几秒，一言不发，松手转身决然而去。
    前来祝贺的人不少，大红喜袍下，一对新人入场，成为众人的焦点。萧雨扶着慕容飘进入喜堂，退至旁边。绯云翼脸上冷静如常，无一丝波澜，使她恍然产生错觉——他本一直是这般的冷峻面孔，之前对自己的温柔不过是镜花水月。
    “小雨？”有人在她身后轻唤。
    “天流，”萧雨回头看着他，“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嗯。”他向她露出安心的浅笑——若她愿意，他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绯云翼余光中瞥见两人，面色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波动，但是——小雨，即便如此，依然不想放手，尤其在玄鹰面前，她一定会是自己的。
    两人拜完堂，萧雨有丝落寞——那个如避风港般令人安心的怀抱不再属于她，然飘飘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绯云翼，会对她好吧！
    深夜，众人纷纷散去，慕容擎昶多喝了几杯，早早回房休息，手撑在桌边柔着太阳穴，女儿的事已解决，自己该是安心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沉沉叹了口气：翼儿的确是个好孩子，但飘儿嫁给他，真能幸福吗？
    唯一的儿子慕容诚自离开山庄至今无音信，也不知他现身处何地，有无顺利到达真隐族，伤势如何？
    “诚儿啊！”
    “放心，他没事。”屋内陡然响起一个温和清脆的女声。
    慕容擎昶警觉地望向声源，正见风铃笑盈盈地于屋内一角看着他：“你怎会来？”
    “给先生报平安呐！”风铃笑道，“他们一路很顺利，马上就到微山了，谷梁老先生有办法治好他，你不用担心，倒是自己需要注意多休息啊！”
    “不劳费心，只要诚儿无事便好。”
    “其实，就算没有琅琊剑，小诚一样可以成为顶尖高手，你家不是有把上品利剑吗？”
    “你是说碧霄剑？”慕容擎昶略奇怪她怎知晓，念及身份，确不足为奇，“当年我任朝中威远大将军时就使用它，那是我慕容家世代传下来的宝剑。”
    “嗯，是该把它传给小诚了，在这期间你需要好好管理武林，等小诚回来，他很可能会接手哦！”
    “诚儿，何时能回来？”
    “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风铃歪过头，莞尔淡笑，“谁知道呢？”又接着道：“总之，要相信他一定会回来，这才最重要，不是吗？”
    “谢了！”慕容擎昶沉默了会儿，释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