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收回结界，房内恢复原样，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望了眼熟睡中的萧雨，温然笑笑，转身走出。
    “这么晚了，小雨已睡下，你怎么还不睡？”天流淡然出声。
    “呵？天流真厉害，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我啊！”风铃爬上屋顶，小心翼翼坐到他身旁。
    “亏你能爬上来，找我有事吗？”神色平和。她虽隐瞒了不少事，但似乎真不懂武功，否则便是隐藏得太好，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看起来仅为一名普通女子，除了过于无为的悠哉神态。然自己又何尝不是，不过，现在心里好像多了份牵挂。
    “嗯，天流很喜欢呆在屋顶呢，这么晚也不去睡。”风铃轻闲道。
    “我只是不放心······”
    “这样守着不累吗？”她清楚他在担心什么。
    “不会，一天有两个时辰休息足够了。”
    “呃，当杀手那么累啊！一天的标准睡眠时间是八小时，你少了一半哦！”
    “小时？”
    “就是半个时辰。”风铃笑眯眯地解释：在古人面前自己真有学问！
    “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呵呵······还好啦！也不是很多，”风铃摸摸脑勺，打着哈哈，“但天流的事我知道一些哦！”
    他侧过脸转向她，像在疑问，耐心等其开口：“我知道你自己并不愿意吧！”
    闻言，男子不禁震了震——她似能将一切看破的安闲神情，和萧雨很像。
    “虽然自己不愿意，可还是不得不去做，直到渐渐被麻痹，迷茫、徘徊于真实与虚假、正义与邪恶、希望与绝望中，找不到曙光的彼岸和可以依靠、指引的方向，那种感觉很痛苦，却只能独自舔着伤口，背负着沉重的罪孽，对旁人来说，你仅是个恶魔，仅仅，如此而已······”
    天流怔住，本以为能体会他内心伤痛的只有那个人——
    “不用这么惊讶，”风铃释然一笑，温声道，“因为你那段血腥生涯跟我曾经历过的很像，虽然我从没当过杀手。”
    “你曾经历过的？”他疑问。
    “额，”风铃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了会儿，自然地撇开话题，“没什么······幸好后来你找回了自己，八年的浪迹中没杀过人，而那把剑，也终于不再沾染血腥。”心里很安慰。
    “你还是不想告诉我你的身份？”天流隐约感觉她与无影剑有什么牵连，甚至于琅琊与苍炎。
    风铃笑笑，未多言语——
    “天流，你说过，会保护好小雨，对吗？”好一会儿后，她缓缓开口。
    “嗯。”
    “不要忘记哦！”风铃轻言笑道，哪怕有一天小雨不再是小雨，至少在她消失前，“这是我再次与你约定。”
    再次？天流不觉一惊，她为何这么说？而且：“你不是说会留下来保护她吗？这句话给人感觉你要走了。”
    “呵呵······误会误会，”风铃不好意思干笑，“我当然会留下，就是怕以后万一来个什么突发状况让人顾不来嘛！”
    “血姬的事，能和我具体说明吗？”天流转过话题。
    “我知道你很担心小雨，无论发生什么，我只能说是宿命，”风铃淡然回应，“长久以来，我一直愿意相信，命运无法改变，但奇迹应该可以创造吧！”
    天流怔了怔，继而淡言：“你说话倒令人听不明白······或许以后就会懂了。”
    风铃很满意于他的领悟能力，悠然笑道：“天流，我看好你哦！”
    那一瞬，他发觉——她的笑颜与萧雨同样，很温暖，竟至有种错觉——她们俩其实是同一个人。
    “你刚才说，这是你再次与我约定······何意？”天流忽问出。
    “之前你不是承诺过白默文吗？我是替他和你继续约定下去，”风铃自然应道，转而低念，“我知道，就算不是约定，你也一样会保护小雨，想守在她身边。”
    “嗯，”他毫无忌讳地承认，“不知何时起，小雨对我来说，已成为很重要的人，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不想失去她。”回想起八年前死去的女子，若那时能意识到这点，一切也许会不一样——已不想再失去。
    “你想用手里的剑保护她？”
    目光落向无影，他未回答，眼里闪出的决心分明了然——
    “无影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天流稍不解，剑是剑客的生命，失去了剑，他不但会失去守护重要之人的力量，作为剑客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相信她不会不懂，却为什么依然有此问？
    “老实说，我希望你能放弃无影剑，但这样你就保护不了小雨，”风铃语气中透着一丝遗憾，“何况它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无可置否的事实啊！”
    “你好像话中有话？”
    “嗯？”风铃幡然醒悟，“呵呵······今晚说得有点多，我也累了，先去睡啦！”站起身欲下去，不想一个不稳直接坠落。
    天流眼疾手快接住她，顺势飞落于地面：“没事吧！”将其扶稳。
    “谢谢啊！”
    他忽发觉手里的无影有反应，触碰到风铃的肩臂时，似有丝微热感。
    “我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风铃一脸轻松地飘走。
    无影剑离开风铃，微热消失，以为错觉。天流望望手中剑——与琅琊、苍炎并称为剑中极品，关于它们的来历从无人准确得知，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由一位仙人打造，有人说是从天而降，有人说这三把剑吸收了某种未知力量······
    十五岁进入聚鹰后，庆康帝将无影剑赐给他。当握住这把剑的刹那，体内像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巨大能量，在杀戮中，能令整个人心潮翻涌、热血沸腾——
    自以为站在正义一边的他，似乎能感应到无影传达的制裁与杀人的欲望，顷刻遍布全身。但面对满目淋漓的鲜红与不绝的惨厉哀号，面对充斥血腥的世界，他迷惘了，想停下来，却发现已由不得自己······
    风铃见熟睡的萧雨，暗自轻叹：无影剑——这个约定的代价太高啊！琅琊、苍炎，如果可能，真希望它们从不曾于世。又自嘲地笑叹：只要自己从未存在过，就不会有这一切了——不是吗？
    翌日，四人正于楼下进餐——
    俩官差模样打扮的人走入，店小二忙上前热情招呼：“两位官爷，这边请，”殷勤地带他们于四人旁桌入座，“二位想来点什么，小店一定全力满足。”
    “不用那么麻烦，先上壶茶，再随便来几样小菜，两碗米饭，吃完还得赶紧办公事。”其中一位吩咐道。
    “是，马上来。”
    “昨晚李员外家居然遭窃了，我们这小小的竺松镇，多年来一直平平静静，竟突然发生这种事。”小二走开后，两名官差聊开。
    “可不，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盗，一点痕迹没留，大人要我们尽快破获此案，你说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茫茫人海的叫我们上哪儿抓贼去？”
    “大人交待的事又不能不办，唉！”
    “李员外是我们镇最富有的人家，遭贼人盯那是很自然的事，他们家应该有防备，怎么会没一个人察觉？”
    “照我说，这贼不是普通的贼，”另一位压了低声音，“说不定是个经验老道的飞贼。”
    “官爷，菜来了，”小二打断两人的谈话，摆上一桌菜鞠了几躬，“您慢用。”很自觉地退下。
    二人边吃边聊：“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个自称‘妙手神偷’的盗贼，专偷盗富人家的财物，从未失手，至今都没被抓获。”
    “这我还真没听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来这镇上当差前在其他地方碰到过。”
    “你怀疑是他？”
    “没准真是，这小偷可令官府头疼得很，如果让你我兄弟抓到了，那赏钱······”
    “话是没错，可上哪儿找人去？”
    ······
    “难道我们昨晚碰到的黑影是那窃贼？”见二人离去，青眉开口疑问。
    倒无不可能，萧雨的正义感无端冒出，痛快地建议道：“那我们快去报案吧！指不准能给他们提供点线索。”
    “不用这么积极啦！”风铃闲闲道，“你要是真去了，肯定少不了一番录口供啊，盘问啊什么的，严重的话呢，可能还会被暂留扣押，脱不了身。”
    “好歹他们是官府，这里的警察局啊，又不是黑社会，就去跟他们说我们昨天看到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扣押？”萧雨有些不快，“小风，咱有点社会责任心好不好？”转向另两人，“你们说是吧？天流，青眉。”
    二人不明白她口中所提“警察局”，“黑社会”、“社会责任心”貌似听得懂，却闻所未闻，一时有些茫然······
    “小雨别冲动，”风铃毫不介意其不满，“昨天晚上我们只看到一个闪过的黑影，如果他们非要问那个黑影什么样，为什么只有我们看到，你怎么回答？”
    “因为那时候只有我们在街上啊！”
    “为什么大晚上的就你们在街上，干嘛？”
    “我们不是刚到这里嘛。”
    “为什么你们刚来这儿，镇上就失窃了？”
    “······”萧雨哑口，不服，“你问的就很莫名其妙。”
    “这个地方很多年都安安静静的，我们这些外地人一来便遭窃贼，你说官府会怎么想。”风铃不紧不慢悠闲解释。
    “······”
    “若他们不相信，我们的嫌疑便最大，”天流平静地道出，“况且他们又急着破案，实在找不出贼，我们自然成了替罪羊。”
    “天流真聪明！”风铃笑眯眯地夸道。
    众人汗颜，此结果是个人都能猜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