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飞霜 第六章:卖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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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卖棺人
蔚蓝色的天空中,飘浮着一片片如同棉絮一般的白云,阳光仿佛是金色的,照在这人的身上,洁净的白袍随着轻风的吹拂,荡漾着一种炫目的光彩,乍看之下,竟似是神的影子。
——是他!那个身子像一束白光,轻轻一闪便拦截住了奔马的白袍刀客。
看见这人,唐心忽然“咦”地一声轻呼,扭头问唐朝:“六哥,他就是韩大少?”
唐朝目光熠熠,眨也不眨地瞧着那人手里的刀,眉头止不住一阵微微的颤动,一时没有说话。
“他不是韩大少。”说话的人是唐老爷子。
“晚辈不是。”白袍刀客恭恭敬敬地向唐老爷子鞠了一躬,脸上泛起一丝从容、淡定的微笑。
“你不是?”唐心似乎有些失望,看了唐飞一眼,“刚才大哥明明说的是,韩大少前来求见……”
“哦?”白袍刀客也看了唐飞一眼,含笑道,“看来其中必有误会,多半是唐大哥听错了。”
“是啊,是啊!是我没有把话说明白。”唐飞举起袖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微汗,不胜惶恐说,“其实……其实我刚才要说的是”他是韩大少的朋友”,可是给爷爷那么一个惊呼,后面的话就全咽回去了。”
唐老爷子拧着眉头看着他,心里暗暗叹息:“似他这般老实巴交、胆小谨慎的模样,如何能成大事?如果能有唐朝五分的胆色和气魄,便让我少了些遗憾。”他抬目看着白袍刀客,缓缓说:“阁下是韩大少的朋友?”
“是。”白袍刀客本就生得俊逸超群,此刻脸上又总是带着一种绝不令人讨厌的笑意,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潇洒的味道。
“韩大少生性豪迈洒脱,放纵不羁,上至居庙堂之达官显贵,远至处江湖之凡夫俗子,五湖四海,皆有交情。却不知阁下与他又是什么样的朋友?”唐老爷子目光凛凛,就像是一把刀子似的,插入了白袍刀客的心里。
白袍刀客面对着唐老爷子眼中无形的“杀意”,竟似恍如未觉,淡淡说:“晚辈与韩大少虽非生死患难之交,但因彼此间有某些志同道合之处,是以尚可算是半个知己。”
“韩大少可谓是江南第一才子,博古论今,才情无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尤擅酒道茶经,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品酒高手,由他亲手调配出来的美酒,就连京师第一巧手李神手都自愧不如、望洋兴叹。由他亲手沏泡出来的香茗,只怕也只有昔日的”茶圣”陆羽方能与之媲美。”说起韩大少这个人,唐老爷子神情陶醉,兴致似乎极高,“去年今日,老夫曾与他共赴黄鹤楼,酩酊大醉三日三夜,意犹未尽;去年初秋,老夫与他也曾藏身飞来峰中品茶,他以峰中山泉之水泡制出来的龙井,火候恰到好处,三日之后,犹觉唇舌留有余香。”说到这里,他斜睨了白袍刀客一眼,问道:“阁下说的志同道合,不知说的是哪一方面?”
“琴棋书画,晚辈虽不在行,酒道茶艺却也略懂一二。”白袍刀客微笑着说,“如果老爷子不嫌晚辈烦腻,晚辈随身就带有上好龙井一包,可以当场泡制,一来既可赔晚辈冒昧打扰之罪,二来也望老爷子指点则个。”
说到“品茶”,唐老爷子“咕嘟”地咽了口口水,摇头叹道:“事不凑巧,今日当无此良机领略阁下的大好茶艺。”他微微一顿,目光一转,又问道:“韩大少交游广阔,朋友遍布天下,但凡是他朋友,老夫都略有所闻,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白袍刀客恭声答道:“晚辈姓虞,词牌名”虞美人”之”虞”,单名一个”机”字……”
“噗哧!”唐心突然失笑道:“虞姬?一个大老爷们竟起了这么个扭扭捏捏的脂粉名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皇宫里的哪一位妃子!”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啊”地一声,扭头又问唐朝:“是了,六哥,昔日楚霸王项羽的妻子不是也叫”虞姬”吗?”
唐朝瞪了她一眼,轻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姐误会了。”虞机神情自若,丝毫不以为意,淡然笑道,“在下之”机”,非是此”姬”,乃是胸藏万机之”机”。”
“这又有何不同?”唐心撇了撇小嘴,“听来听去,还不是一个意思?”
虞机微微一怔,笑而不语,只作等闲视之。
“心儿,虞先生既是韩大少的朋友,又是唐家堡的客人,岂可无礼!?”唐老爷子狠狠瞪了唐心一眼。
唐心悄悄吐了吐舌头,一闪身,躲在了唐朝的身后。
“瞧虞先生气宇轩昂,谈吐不凡,实是人中龙凤,不知何处高就?”唐老爷子颜色稍霁,温声问道。
“晚辈本非江南人氏,几经辗转,如今供职于江南”万寿无疆如意堂”谢三爷门下,司职总管。”虞机的声音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
“虞先生说的谢三爷,莫非是江南”万寿无疆如意堂”的大老板谢知谦?”
“是!”
“谢三爷大名,老夫虽早已如雷贯耳,但天各一方,无缘识荆,彼此素无往来,不知先生到此,有何贵干?”唐老爷子拧眉说道。
“不瞒老爷子你说,晚辈前来拜访,乃是受谢三爷之托、又蒙韩大少亲笔修书所荐,”虞机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洽谈生意事宜。”
“虞先生做的是什么生意?”唐老爷子又拧起了眉头。
“”万寿无疆如意堂”是江南一带最大最享信誉的棺材铺,晚辈到此,卖的自然都是棺材。”
“卖棺材?”唐老爷子脸色微变,沉声说,“虞先生居然跑到唐家堡里来卖棺材?”
“草木一秋,人生百年。生老病死,乃是一种必然的过程,人人都不可避免。”虞机神情淡定,从容而言,“棺椁虽然最是为人所避讳,但非是不吉不祥之物,而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人人所需,不可或缺。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物有贵贱,人亦有尊卑之分。达官显贵用的是金银玉棺,大富人家用的是上好材料,就连凡夫俗子死后也必备薄棺一副,以免暴尸荒野,一饱兽吻。可见这棺椁生意,天上地下、五湖四海,处处皆可去得。”
“虞先生怎知唐家堡需要这东西?”唐老爷子听他说的在情在理,语气不由得松了少许。
“不敢欺瞒老爷子,其实在此之前,晚辈已经事先仔细计算过了。”虞机微微一笑,“仅是唐家堡堡中的居民,便多达九百三十六户,按人口计算,每一户人家平均有五口人,合计起来便是四千六百八十人,再加上那些流动往返的商贾,几近八千人……”
话未说完,忽听唐朝冷笑道:“原来虞先生是有备而来,早已摸清楚了唐家堡的底细。”
虞机微微一愣,笑了笑说:“所谓经商,靠得就是智慧和心思。做生意只为牟利,若是净亏不赚的买卖,谁也不会做的。在下只是觉得,唐家堡便是一块风水宝地,商机无限。”
唐朝哼了一声,还未说话,忽见唐老爷子大手一摆,说道:“不必多言,虞先生既是韩大少的朋友,这个人情老夫自然是要给的,只是近来堡中多有不便,此事暂且缓缓,日后再来商谈。”
“老爷子,晚辈此行携有十副上好楠木棺材,本想做个门面摆设,如今便赠与贵堡……”虞机偷眼瞧了瞧正堂里面,满脸都是谄媚、讨好的微笑,“说不定,日后定然用得上。”
唐老爷子脸色倏然一变,尚未说话,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一人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边跑边叫道:“爷爷,二伯……二伯他们回来了。”
唐老爷子抬目看去,见是唐正之子唐玉,不由得眉头一皱,斥道:“怎么回事?唐刚不是已经去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虞机就在当前,立即改口说道:“……出了唐家堡吗?”
唐玉看了一眼虞机,欲言又止。
虞机久历尘世,见多识广,自然已经瞧出其中端倪,连忙拱手作揖说:“老爷子,既然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晚辈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登门拜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与唐老爷子,又道:“这是晚辈以重金购得的上好龙井,用来孝敬你老人家,还望老爷子笑纳。”
直到虞机的身影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估计已走出了前庭,唐老爷子才凝视着唐玉,缓缓问道:“你刚才说……唐刚回来了?”
“是。”唐玉一脸凄色,眼眶中竟似有泪水在打转。
唐老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急声问道:“他不是去了苗疆吗?”
“二伯根本就没有出堡。”唐玉终于忍耐不住,眼泪“啪啪”掉落,抽噎着说,“爷爷,二伯……二伯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唐老爷子高大的身躯猛然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唐刚死了?”
“是……”唐玉伸手抹了把眼泪,“他的尸首就在外面。”
唐刚的尸身就暴露在温暖的阳光下,肢体尚有余温,显然死去尚不及半个时辰,颈项以下全无伤痕,令他致命的部位是他的五官,七窍流血,血肉模糊,平时端正的容貌已面目全非,就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神情非常狰狞而恐怖。若非他身上的衣物证明了他的身份,唐老爷子几乎没有认出来。
“他是怎么死的?”唐老爷子默然半晌,勉强定了定神,回头问唐玉,一双虎目中泪光闪烁。
“二伯死得很惨。”唐玉深吸一口气,“他的舌头被人用某种利器连根割断,双目被一种极其细小的暗器射入,双耳也被一种细如伞骨的东西贯穿。”
“好残忍的杀人手段。”唐老爷子双拳紧握,青筋根根浮现,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仅是割舌、刺眼,就已足以致人于死命,竟然还用贯耳的手法加以残害,凶手简直是个丧尽天良的疯子。”
“瞧这手法,凶手仿佛跟二伯有不共戴天之仇,若非如此,便不能解心头之恨。”唐玉轻叹一声,只觉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利器?”
“我查不出来,这东西并没有留在二伯的头颅里面。但根据我的经验,初步认为,这是一种坚硬的长针,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刺穿人的颅骨。”唐玉拧紧双眉,慢慢地说道。
唐老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陷入了沉默之中,似是若有所思,又似已被失子之痛掏空了灵魂,如同一尊雕像般动也不动地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