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若伸手揪住雪狼的耳朵，把它的脑袋提了起来，稚气地哼道：“坏狼，是不是又闯祸了？”
    “太子殿下……”萧素擎突然惊慌失措地撞了进来，凑到慕容辰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慕容辰陡然站起身来，深深皱眉：“易公子，辰跟凌曦妹妹先失陪一下。萧肃擎，另置一桌酒菜来，务必让三位贵客尽兴。”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将依若一把抱起，甩开大步径出。只听得依若叫嚣的声音渐行渐远：“辰哥哥，放我下来……”
    雪狼也倏然窜出，白光过处，已是满桌狼藉。得意忘形的莹莹绿眸一翻，雪狼不吃，谁也别吃……
    澹台易仰头叹了口气，“此刻已是二更了吧。”
    “小易，这……”澹台北靖疑道。
    司马乘风道：“北靖，这不是明摆着呢吗？慕容辰说到了明日午时若还查无实据，就要开释我们。可这所谓刺杀说穿了不过是他们设的一个局，想要以此来困住少主，好腾出手脚去找祁啸天。若凌剑也参与其中，只怕还有趁机打压镇威镖局，打压九苍剑派之意。但这种理由怎好公之于众？对外，必是斩钉截铁地咬定我等是心怀叵测行刺不轨之辈。以东肃的性子，便是拼死也誓要救少主出去。而这一夜，就是最后的机会……”
    “若你是慕容辰，若你存心坦护凌剑打压九苍剑派，会如何？”澹台易低声问道，唇边依旧挂着不变的微笑弧度，只是眼底却隐隐浮动着一丝晦暗。
    司马乘风一怔，幽深的眸子转了转，蓦地张大了嘴巴，险些呆住：“少主，你是说他会……”
    澹台易笑得温和：“他定是早放出话去，祁啸天不甘大权旁落铤而行刺太子，而我们就是祁啸天的爪牙。甚至，他还会说……已经抓住了祁啸天。”
    “已经抓住？”澹台北靖勾唇讥讽道，“抓住了那般危险的贼子，岂有不判之理？刑场上交不出人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怎么跟百姓交待？”
    “真的没有，假的还能没有！”司马乘风惊道，“少主，他不会是要用你来行此李代桃僵之计吧？！”
    澹台易挑了挑眉，笑笑：“当然不会。不过，东肃收到的消息，铁定明明白白就是如此。”
    二人骇了一跳。这样一来，澹台东肃还不尽起九苍剑派在秦京内外各处不为人知的地下暗桩冒死一搏？重重军队围困之中，岂有胜算？一个弄不好，又会重蹈当年的覆辙啊！那这些年来，澹台家的韬光养晦不是付之东流了吗？与举朝之力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无异于螳臂当车啊！
    “小易！”
    “少主！”
    澹台易依旧是淡淡的，伸手在二人肩头一按，笑道：“急什么？很快就会尘埃落定的，放心。”
    镇威镖局，灯火通明，照亮的火把映红了大半个夜空。
    “殿下，请看！”赵阳掀开覆着的白布，一个血色淋漓的尸体便曝露了出来，全身上下尽是狼牙狼爪犀利的印痕。不用说，是雪狼的杰作。“是司马乘风的老父。”
    慕容辰细细打量了一番，目中一片惊疑，雪狼岂会认错人？
    赵阳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道：“殿下，赵阳已几经确认。”
    慕容辰眯着双眼，凝神细思了一番，虽是不明就里，却是坚定不移地道：“不，我相信雪狼。”雪域之王的尊严岂容得它再一次失误？想想适才在铁牢之中，雪狼抢掠美食的那股风卷残云架式，得意洋洋之色就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若没有十全的把握，雪狼岂会那般肆无忌惮地邀功邀宠？
    雪狼一脸激赏的狼笑，似模似样地伸手一只狼爪来在慕容辰手上一握，嗥嗥叫了两声：还算你有点见识，不枉那一记美狼之吻啊。
    依若笑得前俯后仰：雪狼，你就得瑟吧，他要是听得懂还不把你的狼牙给拔下来！
    雪狼嗖地扑到依若跟前，两只前爪攀在她身上，谄媚地一笑：主人，你最好了，不会出卖你的亲亲小狼吧？
    依若在它头上一弹，哼了一声：那可未必……
    雪狼悻悻地翻了翻绿眸：遇主不淑啊，命苦啊！
    慕容辰俯首笑道：“丫头，你跟雪狼说我什么坏话来着？”
    依若横了他一眼，勾唇嘲讽地一哂：“赵阳可知，祁啸天私底下是做何营生的？”
    赵阳一怔，抱拳道：“还请柳小姐赐教。”
    “你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该知道血蛊教。”依若淡道。
    “赵阳略有耳闻。那是北燕苦寒之地一个颇为邪恶的门派，专以各种药物豢养蛊虫，并以之控制杀手为用，端的是唯财是利，无恶不作。可说是天下武林之一大害。”
    依若点头，笑靥若芙蓉：“那些蛊虫都是万毒之物，若是不慎伤了自己又该如何？”
    赵阳接道：“那血蛊教中珍奇药草数不胜数，想来自有趋避之法。”
    “不错。天下珍奇药草之最，莫如迷蝶雪莲、龙絮草与幽冥果。幽冥果更是远远胜过前两种，可说是百年难得一遇，有起死回生之效，与任何药物混在一起，都能尽去其害只留益处，用之得宜，更可大幅提升内力修为，极是难得。”
    慕容辰忽道：“丫头，你从祁啸天身上得来的可不就是幽冥果？”
    依若微微颔首，继续说道：“便是熟知药草癖性的血蛊教，历代也只曾种活过那么一株幽冥树，收获了那么两颗幽冥果。一颗据说被前任教主用来救治了自己的宠姬。另一颗，也就是这世上仅余的一颗，则落入了现任教主手中……”
    慕容辰与赵阳齐齐吓倒：“你是说祁啸天便是……血蛊教教主！”
    “默离在北燕整整两年，为的便是查证这件事。事关重大，又艰险至极，所以，爹爹才说，默离归来之日，便赐他柳姓。”依若闭了闭眼睛，接道，“所以，辰哥哥，我要杀祁啸天，并不只是要为替你灭了眼下朝廷动荡的危险，而是，他一日不死，这天下恐怕难以平静啊。之前，他身在西秦朝堂，大权在握，一言一行又都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多少还没那么邪恶之举。而现在，一入江湖，便如纵虎归山，再无顾忌，又满腔怨忿，岂不更生风雨？所以，他，非死不可！我是想保住澹台家。可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也不能为了区区一个澹台家给祁啸天以丝毫的喘息之机！”
    慕容辰正色道：“丫头，既然如此，何不跟澹台易挑明了？他可是个明理之人啊。”
    依若笑笑：“赵阳，若你是澹台易，该当如何？”
    赵阳凛然道：“行走江湖自是义气当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全族之大恩。我若是他，纵然祁啸天便真是十恶不赦之辈，我也会倾尽全力去营救。营救不出，则问心无愧。营救出了，也算是偿了恩情，两不相欠，而后，我同样会倾尽全力去杀他，不死不休，以伸张正义。”
    “这便是了。”依若道，“辰哥哥，你生在帝王之家，对江湖人的做派有些猜不透也是有的。赵阳就不同了，他所说的，我猜也是澹台易所想。只是，因为祁啸天，我们同他已站到对立两面，祁啸天又极为奸滑，默离能查到这些已算是殊为不易，根本拿不出证据，澹台易又岂会轻信？说出来，反倒更增他的敌意，索性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慕容辰笑了笑：“况且，丫头你也是极为骄傲自负的人，猛然间碰到这么一个绝佳的对手，岂有不心痒之理？”
    “是啊是啊，辰哥哥，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子！”依若撇撇嘴道。
    慕容辰一脸黑线：“早知道你这丫头从来就没句好话。”
    雪狼蓦地跳起来，横在二人中间，得意洋洋地瞪着慕容辰：“嗥嗥！”主人的好话自然要留给她的亲亲小狼嘛，你算哪根葱啊……
    依若拽了拽它洋洋竖起的尾巴，笑道：“狼仗人势啊你！”
    赵阳道：“那小姐的意思是，用药物也可以改变面相了？”
    依若自怀里取出一枚药丸，说道：“放到清水中化开，再以那水为他洗面，答案自会揭晓。不过，在那之前，先将司马乘风请来。杀父之仇，咱们可不能乱认。”
    慕容辰笑得十分无害：“丫头，我猜，那澹台易、澹台北靖一干人，你还要留着继续这一场高手对决吧？”
    依若极为狂傲地一笑：“那是自然。这会儿，怕是小易哥哥已经在运筹帷幄了，咱们焉有不战而退之理？”
    “只有这么简单？”慕容辰戏谑道。
    “就这么简单啊。”依若无辜地眨眨眼。
    慕容辰道：“唉，我还以为有人要杀杀凌剑的威风，还想着要助人家一臂之力呢，既然人家没别的意思，我啊，还是省省吧。”
    一语既出，就见某小姐妖孽地一笑：“是吗？雪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