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白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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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她回到了城市中,好运却接踵而来。
先是接到了有名的杂志社约稿,请她到非洲拍摄之后写成稿件然后连载在杂志上,往返机票与一切费用都由杂志社来支付。后又补充一封信函,请她作特约摄影师。
如此好事,她自然欣然应允。
那又是一场漫长的旅途。孤身上路,从南非开始,到肯尼亚的马赛马拉。一路上,她愉快的拍摄着非洲孩子们单纯的样子,瘦弱的身体,大而乌黑的双眸,那眸中满是好奇与天真,睁眼闭眼间,总是让她想到那在密林之中出现的白狐,一双眼眸是那样的纯净与安然。不知那只小狐狸最后会选择在哪里安详的睡去,每每想到此处,她仍是会怅惘。
非洲肯尼亚的马赛马拉,是央视拍摄动物世界的地方,她单独驾驶着租来的老式越野车,相机在一旁的座位上放着。一路上走走停停,却是始终不敢下车的。不时有斑马慢慢的从公路上溜达过去,却是一直没有见到凶猛的大型动物。也许是因为上午的缘由,大型的食肉动物都在密林中小憩,所以在外边根本拍摄不到。她皱了皱眉,却也不敢闯进密林里去。
却在这时,车子的发动机忽然轰鸣一声,随即慢慢的停了下来。她一愣,心中不由叫苦,车子竟是在这种地方,坏掉了……坐在车上,她愣了三分钟,随后才想起来给租车的公司打电话。对方让她在原地等待,由于她开出的距离已远,需要等一段时间公司才能派专员赶到。她呆坐在车中哪里也不敢去,生怕一开车门就会有野兽扑上来。
这时,从她后面开来的车子一辆一辆的将她的车子围了起来,有西方人面孔和善的对她问道,“ChineseorJapanese?”她连忙应了那人的询问,那人笑了笑,用生硬的中文对她说了几句话,大致是在马赛马拉,若是有人遇到车子的问题在路中央被迫停下,路过的车辆都要将这辆车围起来,不然司机就等于被困在了车子中。这是规矩,若是有人不遵守,那么当他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也不会有人去帮他。
她连忙向周围的司机们道谢,却也有些尴尬的说,自己不会修理车子,只能麻烦这些司机多等一等了。话音未落,身后有车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她转身,一个亚洲人从4700越野车上下来,微笑着问道,“时间有点晚了,姑娘家在这里等也是不安全,不如我先给你看看,如果不行,就先坐我的车子回城里,然后再作安排。”她被那人俊秀的外表闪了眼睛,一时间脸都有些微红。那人走到她车子前,将前盖掀开,微微蹙眉,对她说,这样的问题只有等专业的技师来解决,还是先坐他的车子回城吧。
姑娘家点了头,拿上相机和行李上了他的车。
这一趟车,好似开了十年。
一路上聊天,她才知道,他原本也是一家有名公司的CEO,现在正想着自主创业,就加盟了朋友的一家杂志社,杂志社的一本王牌风景杂志正在招募摄影师,他希望她可以去试试。同样也是摄影爱好者,她到了城中兴致勃勃的将自己的作品拿给他看,他蹙了蹙眉,却又很快舒展开来,凝视她半天。她有些局促,“怎么?这些作品不适合么?”他摇了摇头,很好看的笑了起来,说,真是乌龙了,原来你就是叶小姐。她这才知道,原来邀请自己来非洲,邀请自己做特约摄影师的杂志,就是他说的那一本。
这一下两人才算真正的熟悉起来,他姓白名默,她称呼他白总,却在他的坚持下叫了他的名字。同是摄影爱好者,这一趟非洲之行两人结伴而游,卧在路边小憩的幼狮,密林中若隐若现的猛虎,以及非洲孩子们瘦弱却健康的身体,黝黑的皮肤,纯真而求知的双眼,她用相机一次次记录了下来。只是在纯风景照片中,却夹杂了不少双人照。他们在非洲的村落间行走,将能想到的所有创意都记载了下来,愉快的结伴回国。
回国之后她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有些淡漠的告诉退休在家的高干父母,自己已经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请他们不要再担心了。随后拎起包,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着来到公司上班。他看到她来,将她唤进办公室,说最近有一个策划,是描绘西北民情的,他将亲自去走一趟,问她可愿随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的笑意,像是知道她会答应一般。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刚回来有些劳累,这一次不好意思就不去了。谁知道刚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终于忍不住回过身来,干脆利落的推翻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于是西北的一趟旅行,从哈尔滨经北京飞往鄂尔多斯,随后一路开车从内蒙、青海、宁夏、陕西,一直到回返,一路上抬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白云,天空蓝的耀眼,云朵很低,仿佛触手可及。他和她在呼伦贝尔草原上肆意的奔跑,呼喊,躺在草地上,看羊群缓缓的从山坡上走下,马儿在远处的水泊处甩着尾巴啃草,牧羊人在闲适的啃着干粮,青草茵茵,仿佛人间仙境。他握着她的手,忽然就有些惘然的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十年之后她才理解是什么意思。他说,如果可以永久享受这风光,该有多好。她当时嬉笑着说他为赋新词强说愁,然而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他所说的这一句话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他带她走遍西北,带她看青海湖的飞鸟,西夏王陵的巍峨,延安革命的庄严,以及古都西安的繁华,带她看遍这人间的种种美好,他也懂得佛经,时常教她念诵心经以平复内心的种种不安。他给了她太多,从西安回来不久,两人就正式的在一起了。一年之后,平静的领了结婚证。她的父母从北京飞来,她的母亲为女儿终于找到了归宿而欣喜的掉泪,她的父亲一直在与他说着什么,生怕女儿选错了人。婚礼开始,她的父亲亲手将女儿交到了他的手上,请他一生一世照料她。他欣然应允。
婚后,公司中所有的职员都在称赞着白总对妻子无微不至的照料,而那本摄影杂志,也在她精心的准备下越办越好。若是有出差的时候,总是夫妻二人一起出门,回来时会带着各式各样的小礼品,送给公司的同事们。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夫妻二人结婚七年之后,依旧没有子嗣,而她的视力,却慢慢的模糊起来。
他着急起来,带着她遍访名医,然而得到的结论却是,数年之前她曾染上毒蛇的血液,血雾入眼,虽是当时没有什么,却是自此落下病根,直到现在才发作出来。他听到这句话,愣了许久,而她却释然了,笑眯眯的对他说,若是今后她再也看不到,他也不许丢下她。他将头埋在她的双膝上,许诺今后就算是她看不到了,他也会牵着她的手,为她描述这所有的风光,大好河山,他们还没有看遍,大好人间,他们还没有感到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