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火凤于飞 第五章 相思哀琴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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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靖动了。这一动,便只见剑光赫赫,寒芒闪闪,迅若流星,疾如闪电,汹涌如山涛海浪源源不绝,咆哮的剑气罡风呼啸四射。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似乎一张嘴就会跳将出来。
而连云却依然浅笑吟吟,如一枚娴静的柳叶就那么若无其事地淡淡地飘浮着。见她懵懵懂懂毫无动作,卓靖忽而心生不忍,这剑势一出可是有千钧之力,可是有排山倒海之威啊,正待收回剑势,却听她清泠泠的声音递了过来:“也不过如此嘛。”
一念未已,便见她手指如穿花蛱蝶般蹁跹轻点,而他的剑竟生生地滞在半空,再也进不得分毫,剑刃之上就如压了座山一般,强大的力道倏然反传过来,迫得他虎口生疼生疼,竟隐隐有握不住剑的架式。卓靖眉峰紧皱,全力施为,源源不断的内力拼将上去,竟是存了两败俱伤之心。
“不可!”慕之轩急道,内力比拼可是生死系于一线之间,卓靖的内力修为远胜于他的剑法,而连云却是内功尚未尽复,又连日操劳,精神耗损自是不在话下……
“无妨。”罅隙之间,连云对他展颜一笑,仅仅是纤纤玉手轻描淡写地在空中那么一划,就有无数尘埃自地上疾射而起!
卓靖惊恐地瞪大双眼,只见漫无边际的尘埃锐如利刃一般赫赫生风地卷向他全身上下,生生地阻住了他正欲与她相接的内力。挥掌迎上,本拟这些尘埃会倏然随之而落,哪知,他这绵绵不断的掌风竟似空若无物一般,而顷刻,便有无数薄如蝉翼的口子星星点点地自他衣袂之上迤逦绽开,却是分毫不伤及肌肤。但,这是何等的羞辱!衣衫褴褛、丢人现眼!直让他恨不得立时死去,也不要被众人同情的眼光安慰!
她她她她,怎么可能做到?
耻辱与惊讶爬满卓靖的体内,充满每一滴粘稠的血液,充满每一寸神经。全然崩溃。
连云淡淡一笑,走到卓靖跟前,说道:“将军若不服,连云随时候教。”
卓靖抬头望着她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澄澈得那般纯粹,没有丝毫地不屑与奚落,就如根本没有这回事一般,不由心中大为感慨。有那么一霎,竟觉得这昙国第一军师舍她其谁,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整个人就似钉住了一样,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眼前风华烈烈的女子。
慕之轩微微皱眉,不满地横了卓靖一眼,他差点和云儿比拼内力,他竟然还如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军师。”慕之轩轻道,“本王还有些具体事宜想私下里请教军师。”
连云暗笑,却是不便当众驳回,施施然走到他跟前。
一众文武大臣谋士尽皆识趣地散去。
慕之轩柔柔地执起她的手,无意识地说道:“以后只准对我一个人笑。”
连云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抽出手来转身离去。这是什么时候,他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刚刚廷议之时他走神,以为她看不出来吗?沉湎于儿女情长,就是冷血昙王的能耐吗?可是,气归气,心里竟不由生出几分绮念来,让她更为懊恼。她怎么可以这样……
“云儿,你听我说……”慕之轩急急赶了上来,一把将她揽到怀中,“你别误会,云儿,我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
连云冷冷地抬眼看过去,直看得他心里发虚地放开手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目光。此刻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他明明知道她的痛,她的心胸,他怎么可以在那种状况下神游物外,还说出那种话?她抛弃至亲,抛弃所有,愿佐他平定天下,而他,都干了些什么啊。不是摆明了让她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天下,他志在必得。她,他也不容他人觊觎。他爱上她了,他希望走进她的心里,希望她的情只为他而绽,她的笑只为他而绽,可是,他忘记了她不是平常女子,他怎么可以……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她负气走出他的视线,慕之轩懊恼不已,神情萧瑟,发狠疾奔,到得马厩里,跃上一匹骏马绝尘而去。孤云、冷月忙忙跟上。
黎青远暗叹一声,信步跨过婉兮桥,径往栖凤楼来。
“姑娘,黎先生来了。”苏雪晴叫道。
连云忙迎了出来,接入栖凤楼中奉茶对坐。
黎青远双手一拱,道:“姑娘连日来为我朝军务奔波,青远在昙州措办杂事,有失听教。”
连云道:“青远过谦了,我可不敢当。”
黎青远正色道:“用兵之法,主客无常态,战守无常形,分合无常制,进退无常度,动静无常期,伸缩无常势,在下岂敢托大?故此特来请教。不知姑娘于烟战有何高见?”
连云道:“那我只好班门弄斧了。俗语有‘混水摸鱼’,烟战实为纵烟击敌。爇烟而战者,使敌不知烟中之虚实,当进而不敢进,或进而又中我之计。长烟一川,万众咸隐;施设布置,敌总不见。有伏锐而击;有寂无一人;有大鸣战鼓,数人寒敌之心,而实从旁道以出奇;有兵随烟进,咫尺若千里之隔,忽不觉全师顿至;有虚其中而分隐两旁,使冒烟突入者难当夹击之兵;有力已竭而休士整旅,使迷而迟疑者自失乘机之算;聚烟设疑,散烟示虚,变幻存乎一心。”
“当此之际,何者最忌?”
“用兵之害,犹疑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
黎青远朗朗一笑:“这便是了。可惜姑娘口中虽有千言,行动却让人不敢恭维。”
连云一怔,道:“青远有何见教?”
黎青远道:“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鲛绡惨淡尘土,漫相思,弹入哀筝柱。”
连云不觉呆住,眼前霎时浮现出慕之轩萧琐的身影,依稀觉得他愁目盼秋水长天远际,伤怀似落霞孤鹜齐飞,弦断卧瑶筝,声残冷玉笙,寸肠千万结,长叹三两声,诉不尽地凄恻,直搅得她意乱难安。连云叹道:“是他让你来的?”
“不,王爷对姑娘敬若仙子,岂肯让姑娘有一丝为难?便纵有千般委屈也只会深藏心底独自向壁,更遑论于人前搬弄?”黎青远叹道,“方才王爷策马疾出,在下亦不难猜知一二。姑娘乃是当世奇女子,青远既感且佩,而姑娘私事,青远亦无权置喙,只是……唉,当断则断啊!”说罢扬长而去。
连云倚门而立,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是啊,前尘已往,当断则断,何况她与他已有今生之约。他在这栖凤楼新筑的雕梁之上镂刻片片浮云,她怎会不懂?叹只叹,一襟余恨,消得斜阳几度。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有期。她虽忆不起杨沐,却也无法抹煞他在她生命中的痕迹。春梦秋云,聚散容易,愁无计……
苏雪晴叹道:“姑娘,黎先生说得是啊。他有情你有意,又何必困在那些个往事里面,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呢?”
连云垂首不语,心中却是感慨不已。他不过是遵从自己内心的爱慕,何错之有?她是气他廷议之际走神,可他也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时时都如钢铁一般坚不可摧?何况他并未误事。他的心足可包揽日月,她怎会不了解?又怎么可以轻易否决了他的努力?唉……
“小师妹,汤来了!”剑惊风突然闯了进来。连云一脸尴尬,仿佛被他窥见了少女心事一般,面上倏地浮起一抹潮红。
剑惊风目中登时掠过一丝怅然,她与慕之轩竟已进展到如斯地步了,唉,相逢恨晚啊。“晴儿也在,正好尝尝在下亲手做的莲子羹,清爽可口,美味得紧呢!”
苏雪晴闻言一窒,颇为不快,一把接过剑惊风手中的莲子羹,“砰”地一声撂在桌子上,怒目圆睁,嚷道:“行了吧?赶紧给我出去!”
剑惊风不怒反笑:“晴儿你好大的火气啊……”话未说完,已被苏雪晴不由分说连推带撵轰了出去,“哐当”一声将门关上。
剑惊风哑然失笑,还真让师父给说中了,他好像的确是不大受欢迎。
“姑娘,那个讨厌鬼死赖着不走!”
“随他去吧。”连云道,心里已是一片乱麻,哪还顾得上他?
随他去,怎么可能?苏雪晴冷哼一声,这两天心情欠佳,正好拿他撒气。身形一晃,掠至殿外,二话不说便已展开攻势。
却说梅影因拒绝了苏雪晴,为免见面尴尬,这两日便刻意躲着她。此时,因有事回奏,不得不到栖凤楼来找慕之轩,远远看见苏雪晴与剑惊风斗得正酣。
忽然,剑惊风剑锋一转,顺势将苏雪晴带至怀中,笑道:“晴儿,那梅影有什么好?不如你考虑考虑在下吧。”
“你……你想干什么?”苏雪晴惊道,手脚乱扑腾,怎奈剑惊风功力远在她之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便被他制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剑惊风随手将她脑袋向下一按,忽地俯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