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世如风  第二章 冷雨虐征尘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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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事厅位于王府前院,与伊人居隔水相望,跨过婉兮桥便到了。
    遥见慕之轩大步流星走过来的身影,一众大小官员连忙躬身行礼。
    慕之轩依然是冷冷的,丝毫无视众人噤若寒蝉的惶恐,紫色衣袖轻轻一挥,头也不回的径直走进了上有“议事厅”三个大字的门槛。背后,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人人抚着心头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亦步亦趋地鱼贯而入。
    高坐在象征着王权的虎皮椅上,慕之轩眯着眼睛看过去,众臣一个个愁眉不展,忐忑不安,不由得一阵气闷。他们大多在军务上缺少敏锐的洞察力和快速的决断,有勇无谋,一遇事就慌神。他能依靠这些人完成复兴大业吗?
    不过,这一次也难为他们了。
    一个月前,上将军宇文海轻骑突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青州,然后势如破竹,三日之内连克八郡,令寒枫王朝闻风丧胆,不得不急调二世子杨沐亲率五十万大军赶赴宛东城坐阵。
    杨沐此人兵马娴熟,武艺超群,有万夫莫当之勇,可惜重情重义,难免妇人之仁,再加上多谋而少断,往往在犹疑之际已错失良机。而慕之轩此次起兵可谓筹划多时,布署周密,而且出其不备,先声夺人,气势如虹,又有座下第一谋士黎青远相机辅佐,如虎添翼,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战况却并不尽如人意。
    僵持弥月之久,昙州军队不仅无法再北进一步,向日所得八郡也被杨沐重新收入囊中!
    怎么回事?黎青远熟谙韬略,实有经天纬地之才,而杨沐,据影阁暗查,绝无可能有更为深远的智计,却怎么会次次料我先机?
    经过多方打探,终于知晓原来一切计谋均出自杨沐麾下一位叫做“玉竹客”的军师。更为奇怪的是,杨沐对他竟然言听计从,还一改往日作派,雷厉风行,杀伐决断,决无半点犹疑,就连阵前斩将也丝毫不皱一下眉头。
    看来,这位军师,倒是他的劲敌。棋逢对手,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那就好好较量一番,看到底鹿死谁手!
    慕之轩和黎青远殚精竭虑,好几日不眠不休,终于发现只要穿越一线峡就可以成功绕到宛东城北,彼时再前后夹击,定可一举破城。于是,一面令宇文海继续正面攻城,吸引敌人注意,一面遣都尉殷浩引五千精兵,向着峻壁巅崖巍然耸立的一线峡石阙谷口夤夜进发。本以为十拿九稳,却还是被玉竹客以菊花阵困住,败兴而回。
    可恶的玉竹客!真不知道杨沐是从哪里给他找来的克星!
    目下,只好驻守青州,徐图良策。
    恰逢祁国遣琼雅公主和亲,寒枫王朝亦召回杨沐,准备大婚,边境防务尽归靖远将军靳尚南辖制。
    至此,双方暂且休兵。
    只是,玉竹客何以没有乘胜追击?难道另有图谋?
    慕之轩百思不得其解。为策万全,影阁三十六名成员倾巢出动……
    “王爷。”慕之轩回过神来,孤云已将黎青远和影阁一干人带到。
    慕之轩眼中闪过一抹亮色,瞬间又恢复常态:“情况如何?”
    “幸不辱命。”影阁首领梅影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
    竟是各国边城布防图!众臣一阵唏嘘……
    慕之轩心下一喜,随即又现愤愤之色。
    当今天下,寒枫王朝雄倨北方,祁国为西北霸主,涵国固守东南。而昙州,位于西南偏僻之地,民风淳朴,与世无争,却在四十年前为寒枫王朝一举摧毁,纳入版图。彼时,哀鸿遍野,饿莩盈邦,废池乔木,惨不忍睹。臣民人心恍恍,朝不虑夕。慕之轩之父慕珩不堪亡国之辱,郁郁而终。其后,长子慕之熙(慕之轩之兄)承继王位,不得不辱节臣服,每年向寒枫王朝进献金银马匹无数,昙州男儿亦不得不应征去为寒枫王朝开疆裂土……
    大好男儿,岂肯仰人鼻息?
    慕之轩性情倨傲,加之当时年幼,不甚了了世事辛酸,凛凛不耻兄长所为。于是,离家出走,遍寻名师,修习兵法武艺。直到几年前,慕之熙病危,才又回到昙王府中。
    性之所之,慕之轩决不肯向仇敌低头。甫一继位,便励精图治,翦除豪强,使昙州百业蒸蒸日上;同时,废除一切对寒枫王朝的进献,秣马厉兵,决然向其宣战……
    尽管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慕之轩面上却并不露声色,只以目示意梅影继续。
    梅影剑眉一挑,侃侃而谈。
    杨沐回京,玉竹客也杳然无踪,靳尚南统率五十万大军屯在昙州边境的,一切攻防布署仍依前制。
    祁国虽遣琼雅公主和亲,实际并未放松与寒枫王朝的对峙,只将屯边二十万人马调动五万往昙州边境,甚至,送亲使团还暗绘一幅寒枫王朝皇宫地理详图。
    涵国一切如旧,在昙州和寒枫王朝边境分别布防。
    ……
    玉竹客不在军中!慕之轩心下一喜,不觉又添了几分自信。若非玉竹客在彼,杨沐恐怕早就被他打得落荒而逃了,又怎能坐享寒枫王朝无数子民的崇拜?靳尚南,虽然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但沉稳有余而魄力不足,只可用为守成之将,不在话下。
    良禽择木而栖,玉竹客既有不世之才,却为何看不到他慕之轩的英明睿智?
    和亲,据说琼雅公主美艳不可方物,杨沐此去,可会陷入温柔乡中?祁国国主这一招可谓一举两得,既和寒枫王朝暂时联成一线,换得军队的休整时间,又可借此牵制杨沐,杨沐自来重情,他日战场相逢,岂忍再对祁国痛下杀手?而杨沐之外,寒枫王朝皇帝渐老;太子杨毅嗜好风雅,琴棋书画冠绝当世,可惜政务却不敢恭维;三世子杨诺笃信佛教,良善懦弱,厌言兵杀;四世子杨谌
    年仅九岁……
    “诸位有看法?”慕之轩淡淡地问。
    众人的心不知不觉中也跟着安定下来,但还是一副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还请王爷定夺!”
    黎青远则是微微颔首,拈须不语,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好!这一次,就让他们尝尝我昙州的铁骑!”慕之轩俊采飞扬,志在必得的壮语久久回荡:“大家准备一下,明日大军就启程开赴宛东!”
    众人散了以后,慕之轩又和黎青远细细商讨了一番出兵事宜。计议已定,却瞥见梅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嗯?”慕之轩冷冷扫了一眼。
    “属下惭愧。”梅影一阵惶恐,“祁国送亲使曾暗入寒枫王朝几处仓廪投放一种白色粉末,却是无毒,数日之后也并无异样,属下愚昧,不知其是何居心,欲待查明之后再向王爷禀报。另外,杨沐成亲当夜,属下潜入寒枫王朝皇宫,本欲相机刺杀祁国和亲公主,引发两国争端,却不料竟在内苑邂逅一场世间难得一见的惊鸿剑舞。虽然当时相距百米之遥,属下还是被其剑气所伤,内劲气息乱成一团,足足半个时辰才调息过来。剑者武功之高,若能为王爷所用……于是百般寻找,却一无所获。彼时忽然人声大噪,寒枫王朝皇帝杨烈最宠爱的义女连云公主竟无端走失……”
    白色粉末?怕是又要靠薛琅了。
    绿衣女子?武功奇高?难道是她?
    慕之轩神色之中染上了一缕惊诧,随即便目光闪动地陷入了深思。难道她和寒枫皇室有所牵连?连云公主是被她所掳吗?又是为了什么?
    “且随我来……”慕之轩微一沉吟,已步出大殿。孤云、梅影、黎青远紧随其后。
    ……拂晓,东方的天空,几片浓云薄如轻绡的边际衬上了浅红的霞,过了一阵,山峰镀上了一层金色,又停了一会儿,火样的圆轮从湛蓝的天海蒙蒙地升了起来。一紫一绿两条人影,缘着峭立千尺的崖壁飞身而上,不多时已到山顶。紫衣一展,把绿影揽在怀中。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去,只见千竿翠竹在风中摇曳,却是参差错落,明显不少是被掌风削断……啊,是了,是几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绿影情不自禁地颤动了一下,甜甜地偎在紫衣的包围之中……
    ……深宅大院,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字腥红一片。他成亲了,新娘却不是她!心已碎,情已逝,泪如雨!一袭浅绿衣衫,一柄青锋长剑,所到之处一片光影闪动,根本看不清剑身几许,硬生生在百花丛中舞出一片金戈铁马。漫天飞花随意地游走在剑势的狂飙之间,凛凛蕴藏着无尽的魂断肠离。舞至最为激烈的关头,一声清脆的破空之音,那锋利的长剑带着星星点点的寒光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竟然直直地没入地下!……
    “你娶了别人!”一声嘶心裂肺的长啸!
    冷月身形一晃,掠到栖凤楼中:“姑娘……”一语未毕,凌厉的掌风已迎面袭来。冷月急闪。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栖凤楼精雕细刻的门楣已轰然倒塌!
    “滚!”一声斩钉截铁的咆哮砸在当场!
    冷月心中立刻燃起熊熊怒火!这个狂妄的女人!她竟敢摧毁王爷最钟爱的栖凤楼!她竟敢肆无忌惮地让他滚!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是死,他也绝不能忍受如此的屈辱!
    足下一顿,整个身体已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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