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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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着弟弟飞快地往家的方向跑过去,隔着好几条街道,隔着林立高耸的建筑物,就可以看到那里冲天的火光,滚滚的浓烟,原本蔚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都被侵染成了刺目的艳红与阴霾的深灰。
大群衣衫褴褛的人们惊恐地尖叫着,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慌不择路地从灾难之源出四散奔逃,就像……一群巢穴被开水淹没的蚂蚁。
生命,在此刻,变得一文不值。
只有他,和他的弟弟,逆着人流,拼命地穿梭于惶恐的人群之间,向着那众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源头跑去,胸口因急促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小腿因超负荷的工作而变得沉重酸痛,但他还是不肯停下哪怕一秒钟。
越往中心靠近,未来得及逃走的人也就越少,
终于,他看到了那片熟悉的灰黑破旧窝棚区,大火在进一步蔓延,吞噬了一座座姑且称为房子的东西,炙热的气流将汗液在渗出的一刹那蒸干,让人觉得口干舌燥,随意丢弃堆积在道路上的垃圾,在高温的燎烤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
他干裂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眼睛在茫茫的火海中搜寻着什么,忽然,他被火光映成殷红的瞳孔骤然紧缩,“妈——!”不知从何时开始,声音已然是嘶哑的了。
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火海,冲进那破败的蜗居,将重病在床的母亲——他在这个世上除弟弟外唯一的亲人,就出来,可是,来自手臂的一股巨大拉力制止了他的行为,“哥!你疯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他的脸已经被浓烈的黑烟弄得污浊不堪,漂亮的黑色眼睛中,写满了绝望。
“哥……”弟弟嗫嚅着开口,他的嗓子也哑了,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滑稽,可此刻,谁都没有心情去注意这种事情,弟弟痛苦地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刺鼻的异味让他的胸口一阵翻涌,“哥……已经……太晚了……”尽管残忍,但必须说出来。
他的步子晃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手按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那东西被烤得有些发烫,他把它拿起来,那是一个金属制的徽章,表面是被打磨得光亮的银色,上面是一只老鹰的浮雕,老鹰的头上戴着高顶的礼帽,左眼上戴着一只单片眼镜,双爪抓着一支绅士手杖,图案被丝带浮雕环绕,丝带上刻着“伊诺克忠实的西里尔”。
看来,应该是某个贵族家族的徽章。
他把徽章深深地放入裤子的口袋中,松开手前,还用力地攥了一下,凸起的花纹硌得他手心生疼。
“哥哥……我们……我们走吧?”弟弟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点了点头,弟弟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跟随着零星还未逃跑的人逃离了火场。
这对于此时仅有十二岁的兄弟二人来说,他们未来的路,注定充满艰辛。
翌日,帝国日报广告版下一个角落写着这样一条并不引人注目的新闻,简直就像是实在没有版面而胡乱找了个地方挤下的:昨日下午三时左右,伊诺克帝国首都拉斯特市最大的贫民区,人称“杰克苏”区失火,造成数百人死亡,近千人受伤,失踪人数不详,目前,警方正在极力处理无处可去的贫民,以避免影响首都居民的正常生活。
起火原因疑似为贵族间火拼冲突。
寥寥数十字,将昨日炼狱般的灾难轻巧带过。
贫民区,是这个强盛帝国的首都最不愿提及的阴暗角落之一,贵族与高官们自认为玷污身份的存在。如今,它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不知道称了多少人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