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曾经沧海2(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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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二)】
北起渊州,南到都春,纵贯青河郡,沟通三国都城之大运河,是谓淮水。
纪舒一行人自离了淮水,已向西行了半日。
“公子。”随从稍减马速,落到纪舒旁边,微微俯身,“出了青河郡,再行一日才有村舍。是否加快行程赶在天黑之前到,还请公子指示。”
只见纪舒一手执着马缰,用一手捂严披风,思忖片刻道:“无妨,暂寻一处歇息。”
“是。”随从紧加一鞭,在前护着。
马蹄嗒嗒之声扰人清梦,姽婳恍恍惚惚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正斜坐在奔腾的骏马之上,马背一颠一颠,颠得她头昏眼花。
呀?思绪断掉,她连不起来。
“你醒了。”温缓的男声从上方传来,姽婳抬头,愣住了。她坐在马上没错,而且还倚靠在纪舒怀里!纪舒一手按住披风前襟,不让呼啸而过的凉风泄入,聚着怀中尚有的丝丝暖意。
一切无暇思考,镇魂玉在哪?
姽婳摊开手,不在,她一着急,咳嗽起来。
“玉在你身上。”纪舒提醒,姽婳慌忙摸向怀中,果然,当即舒了口气。等下,镇魂玉之前明明是在手中的,怎么……怎么到了衣服里了?
难道,难道……
虽然她是一只狐,没有凡人少女矜持执着的贞洁观念,没有男女授受不亲。哎,脑袋一团乱。
纪舒虽蒙着双目,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看着她惊慌、欣喜、茫然,一张素脸不施粉黛,却清丽天成,微凝眉,乌墨般一捧青丝散在双肩。
她固然美,只是太狡猾了。纪舒不由得勾了唇角,勒紧马缰,快马加鞭。
“哎。”姽婳一个坐不稳,撞在纪舒胸口,只得轻声呼痛,懊恼的瞪了他一眼,无果,便悄悄把脑袋冒到披风外。风拂起她的发丝,搔在纪舒脸颊旁,引得他不自在地避开一点。
这里是哪里?呼啸而过的风声灌入,她有些冷,朝披风里缩了缩身体,问道:“你们去哪儿?”
“宣国。”
宣国?西方那边的国家么,姽婳思索一下,试探性的问了句:“那把我放下吧,我要回家的。”
忽然感到披风一紧,姽婳被勒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只听他说:“你要跟我一起去。”
姽婳气急,不是气别人,是气自己,想想她以前也有些本领,渡难幻化成人,只身闯荡人间,现下居然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窝在男人的怀里取暖,还一时挣脱不开。
想到就气不打一处来呢。
见她不说话,纪舒若有所悟:“你要去找云苍?”
谁找他啊?“我为何找他。”姽婳反问,一想起云苍那张笑得坏坏的脸,心里就莫名烦闷。
“你当他关心你?”纪舒哼笑一声,“你以为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么?翻手之间,你生你死,与他都无瓜葛。他要的只是玉。”
“你要的也只是玉。”其他的,多说无益。
这一行七人,两名随从在前,魉妹与纪舒在中,余下的殿后。清一色骝毛驹,体格健壮而气质威悍,所过之处掀起了尘土,蒙蒙不散。
魉妹看到姽婳醒了,悄悄窥了一眼,心里不满。凭什么,云苍护着她,公子护着她,她有什么好?
淮水之滨,他们五人已将她团团围住,只因那劳什子镇魂玉,她才没有得手。纪舒盈弓而射,她以为会一箭置姽婳于死地,还是没有,那一箭不偏不倚射向她握住镇魂玉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却不能伤害她分毫,只能勉强将镇魂玉撞开。
镇魂玉脱手而出,姽婳羸弱倒地,纪舒向前屈膝捡起圆玉,掂了掂。
是因为那块玉么,魉妹想,公子也好,云苍也好,都在乎那块玉。那好,只要解决了她,玉便可以到手,简单。
“驾。”魉妹又挥一鞭。
天色将暗,七人寻了一个山洞歇脚,纪舒与姽婳在洞里,其他人守在外面。地上铺好干草,纪舒和衣坐下,身旁架起的篝火正冒着淡淡青烟。
方才随从送来了水和干粮,架起火烤着新捉住的两只山鸡,山鸡被烤得油光光亮晶晶,正滋滋冒着细小的油泡,油滴落在火堆里,劈啪作响。没有盐,没有其他调料,只能闻到原始的野味肉香。
这是什么意思?狐狸吃鸡,天经地义么?
姽婳抱膝,坐在篝火边取暖,闻到了香味,咽咽口水,她虽然没有癖好吃鸡,但她真的饿了。手里拿着大饼,她一面啃,一面瞄着火堆。
随从在一旁,取出精致的小刀卸下鸡肉,递给纪舒,纪舒正在休息,不接,便又递到了姽婳面前。姽婳接下,道了声谢。尝尝味道不错,可是,她怎么忽然想念起小南瓜来了,还是想念乾坤袋呢,还是想念云苍呢……
索性不想,大口啃起鸡肉来,吃饱了,才有精神呢。
“翻手之间,你生你死,与他都无瓜葛。”这些话听着好刺耳,却又真实,姽婳不能避免的一而再再而三想起。
“云苍果然没有跟你说,镇魂玉,会要了你的命。”姽婳停了咬的动作,闷闷盯着火堆,会……要了我的命么。
“你挺可怜的,白白替他养着这东西,也落不到好。”
姽婳用力咬了一口,赌气似的。
哼,我倒要看看,谁会要谁的命!
吃饱喝足,姽婳睡着转醒时,见不远处纪舒侧卧着,身上披着披风。篝火不灭,依旧有噼噼啪啪的声响。她本想翻个身继续睡去,无奈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出去走走。
走到洞外,没有看到纪舒的随从们,但想着那些人应该也在附近守候,她便停住了脚步。月儿清圆,四周静得出奇,连虫鸣之声都没有。
不知为何,她轻轻叹了口气,忽觉脖子一凉。
“呵!”姽婳轻笑,压低声音。
却是魉妹,此时握了一柄短刀,抵在姽婳咽喉处,又凑到她耳边,悄声威胁道:“走。”
这样胁持着,两人渐渐走得有点远了,姽婳停住脚步,不卑不亢,反而有一丝嘲讽道:“怎么,想要我的命了?”
魉妹哼了一声,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行事老练狠辣,与女童一般的样貌极不相称,依旧压着稚嫩的声线:“若把玉交给我,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姽婳记得,当时在同福客栈里,魉妹口口声声称玉的主人是纪舒,嘲笑归魍盗玉而去,便说道:“玉的主人是你们公子,你找我要什么?”
“少废话!”魉妹握紧短刀,寒光印在姽婳的脖颈间,渐渐向内嵌,“拿来。”
姽婳笑了,鄙夷道:“你真以为你杀得了我。”
这回倒是换魉妹起了笑声:“你好大的口气,还想尝尝我小铃铛的滋味么,若当初没有云先生在旁,你早就没命了。”
云苍么,很好。
“呵呵,看你魂不守舍的,怎么,喜欢上他了。”
“你……胡说。”魉妹矢口否认,微微低了头,有些激动,刀锋不慎划破姽婳的皮肤,沁出小小血珠。
姽婳忍着疼痛,抬眼,若有所思:“我看你们公子,便不错哩。”
“你,不准打我们公子的主意。”魉妹手上用力,却控制着刀锋不再划伤她,毕竟,东西还没到手呢。
姽婳笑了,呵,看你再怎么狠辣,说到心坎上的时候,也还是会慌乱嘛。她接着想了想,问:“你跟你们公子,多久了?”
魉妹虽心有分神,但很快恢复,听到姽婳问,只说:“这你不用知道。”
“哦。”姽婳稍稍拖长了音调,随意说着:“你们公子半睡半醒时,还喊你了,大概哦,把我当成你了。”
这一听就是谎话,但春心荡漾的小妞此时已经分辨不出。那时么,魉妹小脸一红,公子睡着的时候还喊了她呀。毕竟,她跟了他五年了呢,又是地王府一名得力悍将,公子不可能不注意到她。
见她上道,姽婳再接再厉,试探性的说:“镇魂玉么,我交给你们公子了呢,不行你搜搜看。”
魉妹思忖片刻,将信将疑的环顾她,决定搜身。
先摸到腰间荷包,打开看,只有几个小纸包,姽婳一面安安分分的任她搜,一面说:“等你搜完,我们回去的时候,你就到山洞里面去吧。”
去里面?她期待,但是不敢。魉妹手停住,她很想进去呢,陪伴公子,可是……她心有忐忑,实在不敢。
姽婳这时难得好心,鼓励她说:“你不敢对吧,这有什么,你要试试才知道啊。”
魉妹正摸到她的怀中,听到姽婳鼓励,心思一动,愣了下。
时机到了,姽婳迅速扣住她的手腕,一个转身,魉妹的短刀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魉妹回过神,愤愤咬牙。
姽婳近些日子虽觉得身上有点儿乏力,但本领还是有的,她扣住魉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你可知男人为什么喜欢逛窑子?”
这些魉妹当然不知道,只能听姽婳继续:“因为那里的姑娘娇媚风骚,而你呢,还是一个孩子的模样,叫男人怎么对你动心呢?”
孩子的模样,魉妹黯然。当初她初入地王府,尚是无名小辈,为了博得朝阳金台上那个公子的赏识,她炼金铃作法宝,在速成运功中走火入魔,本是双十年华的俏丽佳人,一夜之间,竟变作十二岁女孩的身形,永生不能摆脱。
纵使摘得头冠,却失去了太多。旧事并不如烟,余留下无处话凄凉的痛苦。
感觉到肩上的力气脱去,魉妹迅速回身,却收刀入鞘。
姽婳站在她对面,脸上带着轻松地笑,一字一句的说:“喜欢的,去争取又如何呢。”
去争取,又如何呢,得不到,也不后悔。
魉妹难得撇了下嘴角,逞强道:“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就难说了……”话音未落,看向姽婳身后来人,她“扑通”一声跪下,口中念着:“公子,魉妹只是,只是……”
“退下。”来人嗓音温缓,却冷漠,不容拒绝,魉妹慌忙离开。
姽婳转身,看着纪舒踱步过来,正想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却听他说:“以后别乱走。”
“没事,没事。”姽婳嘻嘻笑了,指指天上的月亮,道:“你看,月亮多圆啊。”
纪舒没有抬头,姽婳又讪讪笑了,她忘了他蒙着眼睛,忙插诨打科:“嗯,冷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姽婳突然问:“你们要镇魂玉,到底有什么用。”
“那你要它何用?”
“我么。”姽婳觉得好笑,“我自然是不需要,不过是替别人寻它。”
有狐一族分三支,苍国有一,也是较弱势的一支,族员近百,化为人形者不过半数。这些,姽婳都知晓,可这和镇魂玉有何干系?
“镇魂玉聚了你的血,又被你带在身上,渐渐熟悉了你的气息。这便是为何你要同我一道回宣国的原因。”纪舒说道,“我也告诉你,狐狸一族想拥有它,只能是痴心妄想。”
“我若说不呢?”
纪舒仿佛笑了,在前走着:“你没有选择余地。”
这些家伙,都好难缠哦。姽婳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