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旭日东升·何人寂  第七十四章 托梦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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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殊一眼就注意到了少女的额首,本该光洁的额心,有着令他感觉到熟悉的图腾。与绛额首的图腾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一点不同仅仅是颜色上的差别。
    浅淡的红,不似绛仿佛朱砂点就。
    它是身为朱厌祭司的印记,除非上长的祭司死亡或者触犯禁忌,否则它决计不会出现在另一个人的额上!
    “现在你信了吗。”明夜彤云出声。
    信,他怎么可能不信?彤云的话是真的,绛真的失去了力量……
    他昨天那不安与烦躁的感觉也是真的,他的直觉已经告诉过了他,他重视的人会出事。他在觉出不对的时候就该调回头去,在甫出门的时候。这样,绛就没有办法将他完完全全地摈弃在计划之外!
    苏澄安静地微笑,看着面前一脸沮丧的人,缓缓地开口,“请多指教了,我的朱厌。”
    这话听得白殊微微地怔,稍顷过后这才意识到,绛触犯的禁忌失去祭司的资格,那么新的祭司……
    是苏澄?
    注视着面前笑着的少女,他有些无法接受,“苏澄,失踪的是你的父亲。”
    这个场景该说是奇特吗?身为女儿的她,表现得比他这个外人还要平静,甚至面带微笑?依稀地,白殊想起苏澄昏迷前的光景,她为了让她的父亲醒过来,伏在棺木前,几乎放干了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更是为此昏迷直到现在。
    “那我应该怎么做?陪我的朱厌一起垂头丧气?或者干脆哭出声来?”在能够哭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她的眼泪全部流干了。
    ——小澄,不能哭。
    ……
    她好像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这个梦接近醒来、世界化作大片的黑暗的时候,她看到了无尽漆黑里唯一的色彩。她的父亲就立在那里,背对着她,无论她怎么追赶,他始终都在遥远的、她无法触碰得到的方向。
    深红的袍裳,执着祭司的权杖。
    在她的面前,森森的白骨自他的脚下探出,抓住他的袍裳,攀爬而上。她失声惊叫,而她的父亲站在那儿,对攀爬上身的白骨无动于衷。这无数的手裳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他被迫地松开了手指,祭司的权杖应声而落,连同权顶的红色宝石也黯淡无光。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啊啊!!!
    她捂住发首不停地尖叫,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成群的手掌将她的父亲拉下,一点一点地下沉、沉入他的脚下忽然出现血泊……
    膝盖触着梦境里的地面,她向前爬,已经无立站起的她只能够选择生物最本能的行走方式。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一切的思念与埋怨都涌了上来,她变得软弱而无能。
    终于爬到了那人的身边,她伸出手,然而那人仍在不停地下沉……
    ——小澄,不能哭。
    他是这么对她说的,唇角牵起有些勉强的笑容,他的声音一如记忆里的,带着些许的温和。
    ——你必须指引朱厌,这是你的责任。
    朱厌失控的时候,你不能够比朱厌更惊惶。你必须冷静,只有拥有绝对的冷静,你才能够制服朱厌,才能够将它继续封印住。
    延续族人的生命。将朱厌封在人类的身体里。这是我们的义务。
    ——你必须保证绝对的冷静,不能哭,不能软弱。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的父亲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非常彻底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她想扑上去,扑进血泊里,拉住那最后的一缕发梢。然而,晚了晚了,什么都已经晚了……
    只余下她一个人,在暗无边际的空间里软落地垂泪……
    再然后,当黑暗散去,当她终于自长时间的昏睡里清醒,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女。
    出现在她的面前的人便是明夜彤云了,听从姑姑的吩咐前来的灵异氏族继承人。看着刚刚醒转过来的苏澄,彤云只问一一句话,
    ——前代的祭司大人、您的父亲有何指示?
    指示?是的,有指示,她记得。在由梦境向着现实醒转的瞬间,父亲清冷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澄,回归部族,继承祭司之位。
    什么部族?所为有祭司,它又是什么?
    苏澄不懂,她什么也不懂,从未有人同她说起过这些。父亲与母亲从来不会谈及彼此的身份,经常喝着味道难闻的药的父亲,经常狂躁的母亲,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她与她的哥哥,对任何事情都是一无所知。
    正因为一无所知,在那群蝙蝠来临的时候,他们才会那样地害怕……
    呆在小圈子里就会没事了吗?有哥哥在身边就会没事了吗?可是身边的花草与树木都被破坏得淋漓尽致,她和哥哥真的能够没事吗?她很害怕,害怕得在妈妈受伤的时候终于跑了出去。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是在无所不能的父亲的身边……
    然后,然后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她的妈妈举起了手中的弓,射向她的父亲……
    十年前的那一天,苏澄记得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十年后的现在,当她终于从睡梦中脱离,她不止看到本该素不相识的少女,不止看到了她的哥哥,还看到了她的母亲……
    哥哥告诉了她,在她昏迷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关于明夜彤云与白殊,关于先后苏醒却不肯回来的父母。
    那么,妈妈现在的回来,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身犯杀罪的哥哥。
    妈妈是猎人,专门猎杀血族的猎人,而哥哥,就是那个犯下了杀罪的血族。
    ——他得为他的行为负责。
    妈妈是这样说的,面无表情。
    苏澄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觉醒来,这一切就都变了?明明她好不容易遗忘掉妈妈在爸爸的背后射出的那一箭,明明她设想过的团聚不是这个样子的……
    ……
    一觉醒来,很多的事情都已经改变。
    父亲触犯了绝对的禁忌,祭司交替的时间已经来临……
    “我的力量还不完整。”按着额头微微浮起的图腾,苏澄轻声开口,“父亲指示我回归曾经的部族……”
    事实上,对于这曾经的部族,她没有丝毫的印象。
    明夜彤云是奉姑姑的命令来协助她的,可彤云对于这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灭亡的部族同样地不了解,至多只是知晓它在灭亡于人类国度的铁蹄之下,知晓她的父亲是这个灭亡的部族里的祭司,同样也是被初拥成为血族的唯一一个人。还有曾听闻的便是关于那个领兵的人类,据说那个人类遭到了祭司的诅咒,永生不法对任何的女人提起兴趣、断子绝孙……
    所以……
    “白殊,我需要你的帮助。”苏澄望着面前的人,一脸的认真。虽然她还不甚明了有关朱厌及其祭司的关系,虽然她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她作为一个祭司的作用,但是本能又让她觉得白殊是最可信的存在。
    需要……他的帮助……
    “去哪里?做什么?”白殊还未来得及回话,身为他的室友的叶光纪便已然将他拦在了身后,瞧着苏澄的神情里隐约带着戒备。
    “去我们应该存在的地方……我得完全地继承祭司的力量……”
    应该存在的地方?是指……“封印权杖的地方?害得彤云身受重伤的……”语音未落,白殊顿住了嘴,我觉出了叶子身上森森的寒气。
    连彤云都受伤了,那得有多危险啊!完了完了!!他又让叶子生气了啊啊啊!!!
    也许是看出了叶光纪眸中的神情,苏澄笑着继续开口,“不必担心。父亲已经取回了权杖,没有任何宝物存在的地方,同样不会有任何的守卫。”
    这是绛为了他的女儿能够顺利继承而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叶光纪正待再说些什么,立在一边的明夜彤云瞪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
    “你什么你,无关人士你不要胡乱插嘴。”
    “无关人士?哼——”
    “怎么不是?在朱厌及其祭司面前,你一个外人有什么插嘴的余地?”不等叶光纪作出兴例,明夜彤云便已经先行出声。
    另一厢,苏澄望着面前的少年,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他,用那双晶莹透彻的眼。
    “如果取回了力量,你会做什么?”白殊问。
    “我……我想把父亲找回来……”她犹豫着开口。实际上,她并不是很想就这么将她的软肋搁到他人的面前,这让他觉得混身不自在。
    闻言,白殊的眼瞳一亮,也回得干脆,“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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