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张川毅帮自己跑上跑下，自己只是被古板到不行的英文『thirty-year-oldvirgin』叫到教职员室翻了几个白眼就算了。不过也可能是真的脸色差到不行。去洗手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镜子里面的自己了。眼眶凹陷泛青，怪不得姐姐每天早上都欲言又止的样子——即使说了，他也不会停止打工。
    「你还回来上课干什么啊，把书包给你拿到医务室，就是让你接下去回家休息的吧。」张川毅反身跟贵之面对面说道，把头抵在交叠的手上看过来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总给贵之一种经过计算的感觉。
    「嗯……我答应……怜老师找我谈过了。现在那么努力打工，却在付了那多钱来上课的时候睡觉，那样看来，我的打工倒不是什么懂事的行为了。所以我想至少……先把科目统统弄及格吧！」唔……差点把姐姐的事情漏出来。
    「啊……这样啊……啊！那周末你来我家吧，看在大家都是兄弟份上免费让你听我家的家教上课！」
    「周末不行啦，餐厅最忙的时候，怎么好意思请假。只是打算取消了周一、周二的打工。再说，怎么可能有免费的家教，就算是你帮我补习，我也一定要付钱的，只是可能在市价上打个八折什么的。」说道后面贵之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许是因为家境的关系，他只要是跟别人谈起钱的问题就会很自觉地抱有一种劣等感，就是这种劣等感让他更是要强迫自己跟对方站在同一个位置上。
    同情这种东西，他根本就不需要。妈妈一个只有高中毕业的女人都能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还把他们送进私立学校念书，背后更多是用脊梁骨强撑着的艰辛，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子里咽的决绝。这种精神不知不觉的让两个孩子继承了十成十。
    接受同情会让弱者变得更加卑弱。骨气是穷人战胜富人的唯一王牌。这是简家的家训。
    世界上那么多的英雄都是艰苦环境出身，但是他们发迹了，后辈超越前辈的又有几个？小时候，自己因为家里穷被小朋友欺负的时候曾经哭着跑回家埋怨妈妈为什么只有他们家那么穷，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过年的时候可以有新衣服穿，而他只能穿姐姐的旧衣服，尽管姐姐的衣服也是隔壁岑家时不时给的，是他家儿子穿不下，但是扔掉又可惜了的衣服。别的孩子总有新的玩具，而他只能玩别人剩下的。他觉得这样好羞耻好羞耻，更是他被欺负没朋友的主因。
    那次，妈妈第一次打了他。仅有高中文化的母亲像政治老师一样滔滔不绝，与其是在跟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倒不如说是在跟他讲她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的时候是怎样撑下来的。
    他唯一一次被妈妈打得晚上只能趴着睡，半夜妈妈以为他睡着了，就进来哭着给他上药，自言自语地说着他听不太懂话。只有一句他听懂了。
    『你是我们家的唯一的男孩子，将来这一家子都要靠你撑起来啊。』
    那个时候他就下定决心，当他的羽翼足够丰满的时候，他会好好地保护妈妈和姐姐，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心哭泣。这是他生为男子的责任。也许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是他觉得，女性生来就应该被男性保护的。不然女性在进化的时候就应该进化得跟男子一样才对。
    「啊，那我帮你问问家教可不可以换成周一周二的晚上，要是太晚，你还可以住下来~嘿嘿~~我有东西老早就想跟你一起看了。你啊一直打工，那个、一定都没时间做吧……要不要哥哥我教你啊~~学费的话……就是补习完以后陪我玩！」张川毅一手伸过来勾住贵之的后脑，拉近在他耳边，用着暧昧的姿势却毫不压低嗓音地说道：「你就用身、体偿还吧❤~」
    「呀！听听听！！你听啊啊啊，张川毅刚刚对贵贵说什么啊啊啊！！！然后贵贵一定会很天真地说，『啊，是要打扫做饭吗？』啊啊，然后、然后等简贵之到张川毅家，穿着围裙问『你是要先吃饭还是要先洗澡呢~』再然后，张川毅鬼畜属性爆发，直接把贵贵拖进浴室这样那样……啊！我不行了！！」
    「知知……你冷静点……就是因为你这么花痴，才会把对BL有点兴趣的男的女的统统吓跑……」作为鄂知之的死党，蔡黎梅扶额做出一副『我不认识她，我真的不认识她』的表情。
    「谁说的，啊……那幅画面多美啊……不行！我要做待机画面！！那个张川毅！你再勾一下让我拍张照片做待机画面！！」鄂知之明明是长的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就相当奇怪的喜欢男男恋。但是……居然喜欢上这样的女生的张川毅更奇怪吧……为了讨好鄂知之，他们才时常散发出这种……嗯，称为『耽美』的气场。
    「唉……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那么牺牲色相。」贵之轻轻地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故作羞怯的推开张川毅。貌似他的角色设定是害羞内向的人妻受……虽然张川毅有解释过，但他那个时候心里正想着要不要早退去买超市的限时特价，难得的有猪肝和青鱼，正好给姐姐补脑，所以基本上只懂字面上的『害羞内向』。但是对为了追求女孩子连术语都仔细研究了的张川毅，如果他能把这心思放一半花在念书上，可能他就根本不需要请家教了吧。
    只不过，他现在这样，要是鄂知之真的把他当成同性恋了，他还怎么追啊……虽说，张川毅说，等他觉得时机成熟了，就说我们的事被他爸妈发现了，强行要我们分手，他就去找鄂知之做代打，证明是他父母多想了，然后再假戏真做……诸如此类的计划A、计划B一堆。
    这大少爷真是……简贵之除了一边无奈地支持还能怎么办。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商玉嗣已经坐了起来，眉头皱得就能夹起一叠扑克牌了。
    是吵到他了吧……他的衣服还放在贵之的膝盖上。尽管感觉时间不太对，但是现在商玉嗣只是穿了一件本来穿在制服里面的黑色运动背心，教室里前后两个空调都打着，室内温度其实蛮低的。要是害他着凉，那就又欠他人情了。
    商玉嗣看了看拉着蔡黎梅的手叽里呱啦传教似的宣扬男男恋对计划生育有多大的贡献的鄂知之，最后被打败似的呼了口气，把手插在口袋里，就从后门出去了。
    他是要去抽烟吧……虽然没有老师，只是自修课而已……那么目中无人也是商玉嗣的特点吧。
    「什么嘛……耍什么酷嘛。喂喂，阿贵，你干嘛看他啊。啊！该、不会你移、情、别、恋！」
    「啥！不可以！作为毅贵后援团团长的我绝不允许第三者插足！！哎呦！」贵之一脸感激地看着让鄂知之闭嘴的蔡黎梅。倒是蔡黎梅一脸抱歉地对着他笑笑。
    「笨蛋！你声音太大了啦！」用拳头狠揍了张笨蛋一拳，手里拿着商玉嗣的衣服在鄂知之的『啊！想不到贵贵还有傲娇属性啊！』的感叹中走出了教室。
    幸好教学楼的走廊很长，「商玉嗣！」贵之叫住了他，「衣服谢谢你。」
    「我没事，在教室里，你很冷吧。」
    「欸？你是说张川毅吗？啊，他是在追鄂知之啦，那个笨蛋也只能想出这种方法吸引喜欢的女孩子的注意了。」以为他是在说前面跟张川毅之间在男生之间看起来有些冷场的肉麻互动。其实，除了鄂知之本人，张川毅的行动基本上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但是……谁让他喜欢的是内心认为帅哥就应该喜欢美男的鄂知之呢……张公子前途堪忧啊。
    「……算了。衣服你先穿吧，你容易咳嗽，一咳嗽又很久，声音啊擦鼻涕啊吵得让人睡不着。」
    这算不算商式的特殊关心法……贵之想。尽管是用让人觉得很失礼的方法说出来，但是对贵之来说，分辨善意与恶意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
    小学的时候不乏有打着关心的旗号当着老师的面做关心同学的好孩子，在背后却一直对他进行着软性暴力。最初的时候他还天真的以为那真的是关心，很辛苦的隐忍着，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失望。直到被姐姐发现……
    所以现在的商玉嗣说的看似觉得他麻烦的话，却让贵之心头暖暖的。
    「那抽烟呢？也许根本不是我身体容易受凉，也许是你身上的二手烟让我这样容易咳嗽也不一定啊。」
    商玉嗣看了贵之一眼，然后颇为烦躁摸口袋。
    「咳咳……」知道他要摸香烟的贵之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
    「喂！你们不自修，站走廊里干嘛！」
    「糟糕！是训导主任！」
    「啧。」商玉嗣拉过贵之的手腕跑了起来！
    风吹过耳边发出哗啊哗啊的声音，手里抓着商玉嗣的制服，可以感觉到自己划破气流的瞬间。贵之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跑步也可以那么畅快。
    真想就这样跑到没人的地方去，贵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