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最后一门期末考试，聂小小松了口气，在心中盘算着，明天开始，她就应该到附近看看有没有便利商店或是小型超市招暑期工了。
    走出教学楼，聂小小老远就看见一个亚洲男人熟悉的高大身影，是苏图。
    而他也显然一下子就在考试结束后鱼贯而出的汹涌人群之中，一眼便找到了自己在等的那个人，于是也不急着走过去，只是微笑的站在那里，等着聂小小走过来，又或者是像滑溜的泥鳅一样从自己身边逃开。
    他抓不住她，从来都没有抓住过，这一点，苏图心知肚明。所以他聪明的选择了退让，不逼她，也放过自己。
    好在聂小小并没有刻意的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是迟疑了半秒钟的时间，最后还是缓缓的向着苏图的方向走去。
    “hi，考完试了？”聂小小首先开腔，在心底暗自庆幸，还好有考试这样一个话题作为掩饰，否则又该用什么做开场白呢？
    苏图点点头：“是啊，等两个周之后出来成绩，我就要回国了。”
    聂小小之前那次在楼道里听他说过类似的话，也知道他会在毕业之后离开这里，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不等到拿毕业典礼就走？”
    苏图笑着说道：“只要确认成绩都pass了，可以拿到正常毕业就行了。毕业证会找人帮我捎回去。”
    两个人看似再自然不过的并肩向前走去，聂小小又可疑的似乎没话找话的问道：“那打算去哪个城市发展？”
    她知道苏图是来自一个有些偏远的地方，因此并不认为他会在花费了这样多的时间和金钱之后，再回到那个也许并没有什么太大前途的小城市。这就是大部分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在安定和未知的未来之间，他们往往会放弃十拿九稳，却像白开水一样没有滋味的生活方式，选择出去闯一闯，哪怕最后还是要两手空空的回到原地，至少他们不会后悔。
    苏图报了一个地名，是聂小小耳熟能详，却从未去过的大城市，经济发达，随处隐藏着机遇的，某些人口中所谓物质的“石头森林”。
    聂小小“哦”的应了一声，不知道还可以再说些什么来继续他们之间的对话。
    幸亏苏图并没有让这样尴尬的沉默持续更久的时间：“再回去之前我大概还会到这里别的什么地方转转，怎么说也是在这么个异国他乡呆了四五年的时间，若是回去以后跟别人说，除了自己学校所在的城市，都没去过别处，自己大概都会觉得太可惜。”
    聂小小赞同的微微颔首：“倒确实是这样，像我不就是这么多年几乎都没去过别的地方么，有时候想想，实在不知道这大好时光都贡献给谁了，天天就是学校，家，家，学校的，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说什么两点一线，现在看看，出了国之后的生活倒像是比之前还乏味，还乖的多。”
    苏图的回答是半开玩笑的口吻：“谁让你和我们不一样，是教授喜欢，家长放心的标准‘好学生’呢。”
    两人便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心中抱着这些年有着类似生活经验的同感，惺惺惜惺惺。
    苏图又接着继续讲下去，说出了今天来找她最根本的目的：“听说你要继续读master了，以后大家各奔东西，都有自己的发展，也许很难再有机会聚在一起，今天和几个同学约了个饭局，也算是所谓的散伙酒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请你也大驾光临一下？”
    这种轻松的语气让聂小小放下了心底最后一丝不安，她当然也可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苏图的邀请，但她并不想这么做。或许是被他口中“散伙酒”这样的一个词汇给软化了吧，聂小小有些感慨，大学的四年，说短也不短，竟然不过就是这么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她当然也会有点蠢动，想要为自己的这四年纪念一下，留点什么念想。
    所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随即点头应下了这场散伙酒。看得出苏图对聂小小痛快的应承有些小兴奋，话也变得多起来。被他的心情所感染，聂小小一路微笑着与他搭着话，心底有淡淡的感慨与惆怅。
    散伙酒选的是一家苏图他们熟悉的中国小餐馆，聂小小间中也去过几次。地方不算大，但是那种只有在国内才能感觉到的，周围被同样肤色，说着相同语言的家乡人所包围的热闹气氛，让人觉得亲切而怀念。因此尽管餐桌上除了苏图，她和别的人都称不上太熟稔，聂小小还是尽自己最大努力的试图参与到这个小群体中去。
    酒过三巡，大家的兴致渐渐愈发高涨起来。借着酒酣耳热的劲头，有人开始提起些陈年旧事，其中不乏对苏图与聂小小根本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果的感情的调侃，若是放在平常时候，当然是很不合时宜且叫人不知所措的，但在这样一个场合下，又似乎仅仅是对那些年少轻狂的青春岁月的一种怀念与回忆，削弱了话语中原本的意义。
    聂小小颇为无奈，找不到应该有的合适反应，而苏图也一言不发，微笑着静静的听这一群人拿自己起哄开涮，仿佛他们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他也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无谓的混在人群中，看着在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只是手里的酒下得快了许多，一杯接一杯，好像喝白水似的，让聂小小不免有点心惊，怕再横生出什么令人无以应对的繁复枝节。
    最后，显然是有人为苏图的这种淡定感到不耐，某个家伙借着酒劲，勉强转动着已经有些不利索的舌头，拿半醉半醒的眼睛瞅着苏图，绊绊磕磕的说道：“苏图，这，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啊，你，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就没什么想对聂小小同学表示的？”
    苏图缓缓转过身子，脸上依旧挂着一直以来保持的微笑，眼中却是无比认真的，一字一顿对身边的聂小小说道：“小小，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答应我……今晚让我送你回家？”
    话音刚落，一群人就哄堂大笑起来，夹杂着“切……”的嘲笑声，没有任何恶意的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无言的指责苏图怎么可以这么敷衍了事，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聂小小倒是放下了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暗暗庆幸苏图并没有说出什么会让彼此在第二天后悔纠结的话，用感激的目光看向苏图：“当然，有人愿意当我的司机，应该是我求之不得才对。”
    大家嘻嘻哈哈的又再度相互调侃起来，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两人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各自隐藏了怎样的波涛汹涌，心思起伏。
    这一场散伙酒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夜。一群人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就像这次饭局所冠以的名目一样，就这么散了。
    苏图喝了不少酒，自然不敢再开车，就那么把他半新的SUV扔在小饭馆门口，像自己说的那样，徒步送聂小小回家。
    尽管不胜酒力的聂小小也喝得微微有些熏然，但出门之后，被接近夏日的清凉晚风一吹，酒意还是散了大半。两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走了半个多小时。
    在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聂小小居住的小区建筑之际，苏图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掰开盒盖，向聂小小递了过去。
    借着朦胧的月光，聂小小看见，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枚银白色的戒指，心形的表面上镶着一排不算大，却闪着让人无法忽略的经营光芒的钻石。
    那是Tiffany去年圣诞前夕限量发售的一款钻戒，她曾经在百货公司大楼的巨幅海报上看见过，却从未想到，有一天这枚价值不菲的戒指，会这么突如其来的被摆在自己面前。
    她至今仍然可以记得海报上的广告语：亲爱的，你看到了吗，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