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聂小小的眼泪终于干涸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二十几年的泪水在这一刻全部挥霍干净，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虽然她的眼泪让陈曦感到心疼，从而停止了因为昨晚目睹的一幕而引发的刻意刁难与迁怒，暂时平息了两人之间的战火，但却没有从本质上化解这段关系的最致命的危机所在。两个人心里还是各自拴着一个难解的结，只是在此时，谁也无心且无力去进行一段深入的谈话，将彼此心中难以理清的心结彻底解开。
    身心俱疲的两人就这么相拥而眠，看起来是那样接近对方，实际却又离得那么远。
    在听到聂小小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之后，陈曦小心的放开拥住她的怀抱，确认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有转醒的兆头，便轻手轻脚的爬下床，捧起聂小小的笔记本电脑，走出卧室。
    来到狭小的厨房，陈曦将门反锁，打开了聂小小的电脑。
    不过短短几十秒的开机时间，在陈曦的眼中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么难熬。当湛蓝色的桌面映入眼帘，陈曦登陆了聂小小的QQ，将好友名单从头拉到尾，还是那么寥寥十几个头像，都是他所再熟悉不过的人，聊天记录里也找不到什么可疑的痕迹。
    陈曦又打开网页，将聂小小MSN和所有平时用过的邮箱看了个遍，连回收站都不放过，依旧没有找到他想要看见的东西。
    长长的叹了口气，陈曦不知道自己是在失望，还是庆幸。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通常只有女人才会做的，一向为自己所不齿的事情，但心中的怀疑与不安却容不得他去考虑那么多，只是凭着潜意识就这样做了。
    怀揣着复杂难言的心思，陈曦懒洋洋的拖动着鼠标，无聊的点击着桌面上的一个个图标。
    当左键点过他们平时玩的网络游戏，看着那个彩色的标志在瞬间被蓝色的框框包围，陈曦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缓缓的将游戏打开，输入聂小小的账号，在来到密码栏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聂小小的聊天工具和邮箱都是自动记忆账号密码的，想要登入并不困难，唯独网络游戏的登陆界面是不支持这项功能的，他并没有问过聂小小，她到底用了什么作为密码。
    试探性的输入聂小小的生日，屏幕上弹出一个提醒框，显示他输入的密码并不正确。略微迟疑了一下，陈曦又键入了自己的生日。这一次登陆成功了。
    看着游戏界面上出现的“loading”字样，陈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尽管用自己男/女朋友的生日作为密码，在情侣之间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但在这一刻，却又尤为突显出他在做的这件事是多么的好笑。他几乎有放弃继续这种小偷行径的打算。
    然而这时游戏已经成功登入了，陈曦在心里自我安慰着，不过就是上她的游戏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若不是昨晚聂小小的“出轨”被自己抓了包，也就不会有自己现在的这种无耻盘查了。这不能怪他，一定不是他的错。
    就在陈曦安慰自己的短短时间里，游戏里的对话栏开始闪闪发光，系统提示玩家不在线时有未读的悄悄话。
    虫二：“怎么不说话了？”
    虫二：“下线了？”
    看时间，是自己强行关掉聂小小电脑，阻止她与这个人继续聊下去那天的日期。陈曦的心脏开始剧烈鼓动起来，冥冥中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人可能就是自己想要查找的关键，也许他就是昨晚和聂小小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陈曦果断的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选择“发送”。
    疯狂的小小：“在吗？那天网络突然故障了，上不了线。”
    过了大概半分多钟的样子，就在陈曦以为对方并不在线，几欲放弃自己原本打算的时候，系统提示音轻轻响了一声，对方回话了。
    虫二：“哦，怪不得。”
    疯狂的小小：“对了，昨晚的事情……”陈曦将这半句话发出之后，静静的等待着回音，心底有些焦躁难安。
    他用这种方式想要套对方的话，如果网络的那一边，这个叫做虫二的家伙就是昨晚和聂小小在一起的男人，自己应该可以从他嘴里套出想要知道的真相。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让陈曦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虫二：“昨晚？什么事？”
    看来这个虫二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陈曦皱了皱眉头，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把话圆下去。
    疯狂的小小：“啊，不是昨晚，我是说，那天没说一声就掉线了，真是不好意思。”
    对方久久没有再回话。陈曦有些心虚，他已经尽可能的试着模仿一个女生的口吻在说话了，难道还是被这个家伙看出了破绽？没道理啊，他怎么会那么精明？
    就在陈曦胡乱猜测的时候，系统显示虫二又有新的悄悄话发过来。点开对话栏，屏幕上只有三个字，看上去却如此让他心惊。
    虫二：“你是谁？”
    陈曦知道，自己的西洋镜被拆穿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竟然愚蠢之至的选择了强行退出游戏。
    在冷静下来之后，陈曦不由懊悔自己的举动。也许对方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并不能确定什么，也许只是自己太过做贼心虚了，不过是游戏里的一个虚拟人物，与他打打哈哈也就敷衍过去了。可他居然如此慌乱，没有任何回应就强退，这不等于是默认了那个虫二的猜测么？
    那回头聂小小再上游戏，自己曾经偷偷登陆她的账号这件事，也就不可能再瞒下去了，那个虫二一定会把今天的事都告诉她的。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陈曦在心中无数次的咒骂自己的不镇定，然而他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有对突发状况的应对能力？何况即使是被发现了又如何，自己的做法并不能证明什么。
    其实相比较而言，更让陈曦不安的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像一个对老公放不下心来，偷偷背着他查看各种隐私的怨妇一样，做出这种令人反感的事情。看来，他一直都太低估了聂小小对自己的影响力。陈曦淡淡苦笑。
    现下，他用以证实自己怀疑的最后一条路也断了。到底昨晚那个男人是谁呢？尽管只是遥遥一瞥，但陈曦可以确定，那个人很眼熟，自己应该是见过。
    他会是谁？又和聂小小又怎样的关系？为什么两人会在深夜的楼道里那样亲密的挨坐着？无数个问号盘旋在陈曦的脑海中，得不到一个答案。他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
    但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那该怎么办？昨天半夜，在看到了让自己气得丧失理智的一幕之后，出于报复的心理，陈曦选择了最不理智的一种方式作为对聂小小的惩罚——他和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
    尽管那时候，他只是想着：好吧，你来我往，这下子，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但在报复的快意过后，尤其是发觉当聂小小在他面前流泪，他还会无比心疼这样的感情的之后，他又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为两人的未来埋下一颗更大的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砰的一声，石破天惊，从此同归于尽。
    在这种担忧的前提下，陈曦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希望聂小小和那个男人真的有点什么了。如果是，自己固然会嫉妒，会痛苦，可如果不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其实陈曦有什么可不平，可难受的呢？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出背叛的行径了。曾经的他年少轻狂，在寂寞的时候也有过短暂的出轨，但那时他选择了矢口否认，用强硬的态度和手段阻止了聂小小去发掘事情的真相。那这次聂小小的事，是否就应验了所谓的报应？
    但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讲理，他们可以把自己的背叛归结为逢场作戏，却又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身上发生相同的事。
    陈曦只是想，自己担心的一定不会发生，上一次都可以瞒过去，这次也不会例外。他已经不打算追究下去了，不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论聂小小和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至少她还是喜欢自己的，她爱的还是自己。而且，他也最终发现，自己也是喜欢她的，真心实意，不想分离。尽管这样的发现，也许有些迟了。
    合上笔记本，陈曦闷闷的粗喘了一声。管他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他不要再为这些计较下去，也不要什么答案与真相了。他累了，现在最需要的，只是一场长长的睡眠。最好，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