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克洛德缓缓睁开眼睛，伤口已经不痛了，可是裂开了很大的口子。他的身体没有痛痒了，肉身不存在。
    “后悔吗？”有一个声音响起。
    克洛德张开双臂，一点也不挣扎，反倒有些享受着下坠的过程，“为什么要后悔？”
    那个声音说：他会在人间继续游走，遇到另一个天使，人，恶魔或者其它什么，仍旧可能与之相爱，甚至为别人做你现在为他做的事。后悔吗？
    克洛德大笑起来，笑声放荡不羁，可是连声音都被茫茫的黑暗吸收了，没有回音。良久，克洛德说道，“不后悔。”
    声音沉默了，或者对克洛德说话的人走了吧。他现在要开始接受刑罚，永无止尽地承受着没有变化的时间。是的，他已然独立于时间之外。不仅如此，还独立于任何世界之外。最严酷牢房，便是不生不死，不睡不醒的虚无。
    虚无之牢，哪怕牢底坐穿。
    “你被打入虚无，心中却了无怨念，你可知为何？”
    克洛德冥想，不再说话。他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哪怕是想什么，都逃不过神的眼睛。因为他便是无中生有的，存在于无中的中和状态。所有想法都已经摆在神的眼里，神的心里。
    他只需要想，然后静静地沉睡。用沉睡的期望等待某一天被唤醒，因为不可知的原因，被拯救。
    “这是我选择的，上天没有不公平。”克洛德平静的告诉对方。
    “你用罪孽为代价，交换了什么？”
    克洛德似乎要流泪了，可是眼泪不存在。那么为什么他的脸会凉凉的？用手一摸，竟然是水。他舔一舔，很苦很咸。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不断地从眼里溢出，大颗大颗地滚落。没有温度，没有热量，也并不寒冷。不会因为下坠而感觉到风，不会因为风让泪水四溅。
    克洛德平衡自己，竟然站了起来。可是他站在了哪里呢？看上看下，看左看右，都是一样的场景，他像是关在一个立方体内，又像是不断地往下坠。
    细细密密的纹路向上攀爬，他走一步，有纹路的石壁向后退一米。他退一步，墙又近一米。他向下走，空间便有了向下的台阶，但怎么走都走不完，举目四望，还是和没走一样。这是什么呢？
    克洛德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而这想法刚刚钻进脑子里，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幅场景：
    塞巴斯蒂安虚弱地喊道，克洛德……
    克洛德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眼前的场景消失，一切归于虚无。
    这是一个无中生有的地方，只要你想到了，便可以做到。如果想不到，那么就什么都没有。是他心底最黑暗最荒凉的地方，是最令人恐惧的结局，最无法释怀无法逃脱的牢笼。因为囚禁的，是一个人的情感，一个人的心。
    想，便会有。不想，就什么都没有。
    “代价是什么？”克洛德以非站非坐的姿态，提问。
    你甘心让你爱的人，陪着你一起受苦吗？
    “让我和塞巴斯蒂安福祉对等吗？把我的罪和他均分？”
    声音不回答。
    “啊，还真是残忍，不让他选择，而让我来选择。我是个罪人，也能有这个权利？”这个奇妙的地方，克洛德的心再一次因为贪欲变得自私与邪恶，只不过这回，他并没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