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柴旭飞同志，手忙脚乱地忙乎了近两小时，倒是做了一大桌子菜，清蒸鲈鱼、酸辣里脊、爆炒鸡丁、红焖虾、松仁玉米、拍黄瓜、糖醋萝卜丝、醋溜白菜，还有一小盆西红柿鸡蛋汤。
    乍一看，颜色都很漂亮，红黄绿白，搭配的的确很有水平，让人一看就赏心悦目，不过刀功嘛，就有点欠佳了，萝卜丝切得比筷子稍微细一点，就这还切掉了一小块指甲盖儿，差点儿切到手指头，白菜的斜刀近乎方块了，鸡丁嘛，有点儿像鸡块了。
    “刀工差点儿没关系，反正咱自己吃的，厚点儿实在。”项北安慰他说。柴旭飞满身是汗地点着头，原来厨师这活儿一点儿都不比董事长好干，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他颇有些郁闷。
    一下筷子，项北才知道这位厨师的水平的确亟待提高。不是醋放多了，就是盐放淡了，当然还有糊味儿，估计他提前把糊了的偷偷扔了，留下的颜色看着虽然好，但是糊味儿却是掩盖不住的。
    好在项北同志是极不挑食的，在深圳时，酒店的员工食堂她也照样能咽得下去，所以还是勉强吃了个半饱。柴旭飞吃了几口之后，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装着品尝美味的样子，干脆停下筷子不吃了。本想在项北面前露一手，谁知道这手艺退步得也太多了。这三年来，蕊那么挑食的人是怎么过来的，离开了他的精心呵护，她还能够水润如初么？他一直刻意不去打听她的消息，有一次远远地看见了她的背影，他竟然没有走过去打个招呼的勇气，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她过得究竟好不好。
    项北吃完了，抬头看见柴旭飞满脸的忧虑，才发觉他几乎没怎么吃，而且这半天也没有听到他说话。
    “喂！你怎么了，又迷途了？”项北随口开了个玩笑。
    “嗯？哦，是的，刚才又迷途了。想起了蕊，忽然很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很简单啊，打个电话问问不就得了？怎么，拉不下面子？其实那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你们曾经在一个屋檐生活了八年，现在即使分手了，问候一声，关心一下，也属正常嘛。”项北开导着他，心里却想，离婚这三年来，她貌似从来没有主动给李元泽打过一次电话，即使是那时候李元泽的学费都凑不齐的时候，她也只是开口向朋友借的。原来，说别人真的很容易，轮到自己，那自尊心和面子加在一起，想迈出半步都很难。
    柴旭飞一直觉得举步维艰的一件事，让项北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其实真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他忽然打开手机，拨通了蕊的电话。项北识趣儿地想要去厨房洗碗，他却示意她坐下，项北只好如坐针毡般坐在那宽大松软的布艺沙发上。
    “是你？没想到你还会给我打电话。”蕊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
    “一直都没换电话？我还以为会打不通呢。”柴旭飞说，打之前其实他心里一直就期待着，她要是换了电话就好了。
    “怎么会呢？你不也没有换么？”蕊的声音渐渐明朗起来，仿佛他们是昨天刚刚通过电话的朋友一般。
    “我想着换了号码朋友们联络着会很不方便，所以就没换。”柴旭飞信口说，其实他那时最怕的就是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女人会找不到联系他的方式。
    “朋友”这个词一出口，柴旭飞忽然想起了一句歌词：“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难道他和蕊最终也会这样么？他的心有一些酸楚。
    “你，呃，这几年过得还好吧？”蕊迟疑地问。事实上他们分手的时候他的情况糟糕极了，事业处在谷底，身体也不大好，再加上感情上致命的打击，蕊几乎都怀疑他会撑不过去，但是那时候她却又不得不离开他，他的存在，大大束缚了她的生活，她想要的不是那种温馨平淡的生活，她想要的是闪亮的精彩的人生，而他却不能给予她，所以她狠心离开了。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她对他其实是很歉疚的，每次想起他的潦倒，她也会觉得良心不安，甚至会觉得很痛苦。开始的一年多，她不敢打听他的消息，他们共同的朋友都毫不犹豫地疏远了她，后来，她辗转打听到他又发起来了，她不好意思再联系他了，她怕他以为她是看到他好了，有利可图了，又想要回到他身边。
    “嗯，还好，你呢，过得怎么样？”本该自己问的问题，却被她先问出来了，看来分手后他们彼此最关心问题还是对方过得好不好，心底的爱和恨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变得淡了。
    “我过得也很好，就是不能每天都吃到那么好吃的饭菜了。”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但是一丝留恋和伤感却忽然袭来，这个男人，曾经是那么地热爱她呵护她，像他那样爱她的男人今生不会再有了吧？
    “呵呵，是么？不过我也有三年没下过厨了，手艺大大退步了呢。”柴旭飞也尽量把语气放轻松。他们就这样随意地聊了几句，然后很自然地说着再见，然后一起挂掉电话。
    项北听着他平静的话语，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内心的挣扎。毕竟谁都无法坦然面对一段深厚的感情，他们都受过伤害，那伤害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了，但是并不代表再次面对当事人的时候，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项北对他展开一个了然的微笑，他也回了她一个微笑。这一个春日的午后，阳光忽然让人觉得很暖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