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紧紧握拳，心口处阵阵泛疼，难道是当初的伤，又复发了？别过头，她深呼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邵哲帝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连模样都一模一样！
    “当年，朕说要给你母妃指婚，你父王和你刚刚的表情一样。”回想起往事，邵哲帝目光满是怀念。
    如若，暝御与蓉儿知道他如此亏待他们的女儿，会不会来找他索命呢？他好笑的设想着。
    “心儿，”他轻声唤她。
    缓缓回过头，眸对上他的眼，她牵强而笑，唤他，“姨父。”
    “你可知，当初，朕，赐你先帝所绘的那幅画的含义吗？”
    她不解，但却回答道，“心儿听二哥说，那幅画，是姨父当年给萧家的聘礼，而它，也是萧婉皇后唯一的嫁妆。二哥说，画中人，是皇后，所赠之人，也是皇后，所以，心儿，……”
    爽朗而笑，笑容真诚，“不愧是丞相！说话都如此隐晦。文杰这小子，只告诉了一点，却没有告诉你另外一点。”
    “心儿不懂。”
    “那幅画，曾经是聘礼，如今，也是聘礼。”
    “聘，聘礼？”她不解。
    邵哲帝敛去笑意，双眼直视她的水眸，闪着希望，缓缓道，“是朕，为朕的儿子，向你，下的聘礼。”
    “姨父，……”
    抬手制止她，他接着道，“朕，今日前来，为朕与萧婉的儿子，向你蓝王府，提亲。”
    是为他，向她，提亲！她连连摇头，不信的后退几步，“不可能的。”
    “怎么，你不同意吗？”他怀疑的看着她，不应该呀！从刚刚的琴音听来，她应该对君宸余情未了呀，怎么会拒绝呢？若不是听到了她的琴声，他也不会如此突兀的和她开口呀！
    吞吞口水，她忐忑的问，“皇上，不恨我吗？”
    “恨？”他迷惑不解，扬着慈祥的笑，问她，“为何？”
    “若不是我的意思，他不会被流放东关的。”
    了然而笑，“因为这个吗？”邵哲帝摇头否认，“就算没有你，朕，依然会让君宸去东关。”
    不会吧？她眨着眼看向他。
    解释道，“自你父王战死，东关缺少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坐镇，加上，君宸在西岭，一直过于逍遥了，虽然，他战功赫赫，但是，毕竟，有他外公为他打下的基础以及人心，造成了君宸曾经的轻狂与目中无人。”
    她略微明白的点点头。
    “东关，是西运东面的屏障，东辽始终虎视眈眈，那里，艰苦而又残忍，足可以磨平君宸身上的戾气，一展他的才能。将来，君耀继位，一来，君宸可以自保，二来，西运又有了一名骁将。”
    舒心而笑，她拱手道，“心儿佩服。”
    “不必佩服朕，是你父王向朕提议的。”邵哲帝解开谜底。
    “父王？”显然，她没有想象，睁着惊奇的大眼，看着邵哲帝。
    点点头，邵哲帝看向玲珑园的美景，开口道，“当年，他离去京城时，向朕谏言，若他一去不回，就将东关交到君宸手中，他说，君宸会比他有能力镇守东关。”
    她笑容宴宴，比下了满园梅花的皎洁。
    “可惜，当初，朕，并不同意。”
    “心儿理解，姨父虽然是帝王，但也是平凡的父亲，自然舍不得最疼爱的儿子前去受苦。”
    “是呀！”按着自己的心口，绍哲帝道，“朕，真舍不得。君宸十二岁前往西岭，朕，每每悔不当初。要再派他去东关，朕，于心何忍呢？”
    理解的，她点点头。
    “可是，自朕知道，他的手下不顾他的命令，侵犯了你的侍女，朕，就一直在考虑这事。西岭，俨然是一个独立的西运，这对君宸日后极为不利，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调开。在西岭，他太仁慈了，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坐享其成。”
    “而东关不同，六殿下必须从头来，必须自己走下去，必须以他的力量，闯一片属于他的天地。他必须要用他的每一寸功绩，去铸就他的东关。”
    欣慰而笑，他道，“是呀！那里，他只是流放的皇子，没有兵权，没有后台，他只能靠他自己。第一年，他站稳了脚跟，第二年，他投到黄将军的麾下，从低做起，第三年，他稳坐东关第二把交椅。每一年听到他的消息，朕，都是欣喜异常。”
    看向她，邵哲帝真挚的道，“多亏了你父王。”
    “应该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姨父为了爱子，真是煞费苦心。”她由衷的道。
    “心儿，”邵哲帝唤她，语重心长的道，“朕，想为君宸做最后一件事。”
    “……”
    深深舒一口气，邵哲帝笑得尤为舒心，“朕知道，君宸的心事，也清楚君耀的心事。”
    “君耀与君宸还有君扬，都是朕最爱的女子，与朕的儿子，不论是谁，朕，都希望他们幸福，与所爱的人携手一生。可是，蓝心卿，偏偏，就一个。”
    无可奈何的道，“没办法，朕，只能割爱了，为君宸向你提亲。”
    “心儿，何德何能呢？”她凄楚一笑，轻微摇头。“他恨我！”
    是呀！恨！
    当初，他一直希望他恨她。用对她的恨，支撑着他活下去，支撑他走下去。
    可是，每每梦醒时分，他那用眼神都可以杀死的的眼，让她后悔不已。
    一剑，刺中她的要害。
    一别，带走她的生命。
    无爱无恨，无悲无喜。
    她如行尸走肉，在京城，在蓝王府，在皇宫内，兜兜转转。
    唯一还可以让她自己感到她还是人的时候，就是每一次从东关传来的他的消息的那一刻。
    心疼他的苦，痛惜他的伤，怜惜他的寞。
    丝丝纠缠缠绕着她每一个不眠之夜。
    阵阵苦涩阵痛着她每一条纤弱神经。
    爱到无法爱，爱到无处诉。
    满身华彩，却留不住他决然的身影。
    一世聪明，却换不回他曾经的温暖。
    一身荣耀，一堂流光，一门显赫。
    到头来，却只有繁华过后的一梦。
    顾影自怜，月下独酌。
    满腹心事，只得寄酒中。
    “既然如此痛苦，既然如此挣扎，为何不离开呢？”曾经，云思涵看着终日饮酒的她，不解的问。
    苦苦一笑，她反问自己，为何不离开？
    在期待，在盼望，在等候。
    告诉他，永远不要回来。却卑微的祈求上天，让她再见他一面。
    可悲，可叹，可笑！
    不要曾经的壮志，不再有曾经的意气风发。
    花容逐清减，只空叹流年。
    唉！邵哲帝无奈叹气，道，“心儿，朕，唐突前来，是有原因的。”
    闻言，她抬眸，隐约感到了不好的事情。
    “朕，命不久矣。”
    “……”轻微皱眉。
    “你没听错，朕，命不久矣了。”
    “姨……父。”
    “没关系，朕，早有感觉，今日，只想了却心头的重担。”爱怜的牵过她的手，冰凉的手拍着她，道，“心儿，你注定了是我风家妇，但是，朕的儿子中，只有君耀与君宸与你匹配。朕知道，君耀心有所属，虽然，机会微乎其微，但是，他不会罢手的。而君宸，朕伤他太重，愿意去弥补他。”
    弥补？用她，一个曾经伤过他的人，去弥补他？她觉得无比滑稽！
    抽回手，她含泪于眸，“姨父想弥补自己的儿子，可，心儿要如何面对他呢？不管，姨父当初有没有那个想法，可是，他受的苦，却是我造成的。”
    摇头，她后退几步，道，“姨父应该知道，东辽乃虎狼之师，不是轻易罢休的。因为我的一念之差，将他推向了前线，冷眼看着他在生死间挣扎，君耀表哥不会罢手，难道，他会原谅我吗？”
    “心儿，……”
    “姨父！”她的眼泪，串串伴着雪，簌簌而落。
    雪，越发大，空气中，到处都是雪的味道，到处弥漫着冬日的气息。
    呼吸渐渐艰难，视线渐渐模糊。
    邵哲帝眯起眼，隔着浓浓雪帘，心疼的看着她。
    三年来，她不曾流过泪，所有的痛，自己闷头吞下，所有的苦，自己独自品尝。
    苍白的白色间，她的眼眶微红，成了此地唯一的颜色。
    无法面对，不能面对。
    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独自饮着自己酿的苦酒。
    为何，有人逼她面对？为何，有人非要揭开她的伤疤，逼她示人？
    她低头，狠狠闭目，借着白雪，掩藏她的痛，她的不堪。
    纤弱的双肩，在雪中，颤抖不已，耳畔，是寒风的声音，以及，隐隐可闻的她的抽泣声。
    上前，邵哲帝揽她入怀，安慰道，“孩子，苦了你了！姨父不逼你，一切，全凭你的意愿，好吗？”
    熟悉的温暖环绕着她，像极了那晚，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将她揽入怀中，以一肩担当，陪她一起承载着她的丧父之痛。
    “姨父。”她反手抱住她的这位长辈，像曾经她幼年躲在她父王的怀中哭泣一般，尽情的嚎啕大哭。
    轻轻揽着她，邵哲帝亦是一脸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