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II. 基辅月色 Луна Ki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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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阳的第一束光芒照射在基辅老旧的青石马路上,经历了长夜的街道闪亮着碎金色的光芒。清晨的第一辆有轨电车已经按时驶发,日复一日而缓慢地经过了她的窗前。
瓦莲京娜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奔到了门后的日历上,满意而幸福地看着今天日期下的标注。
她犹记得他离开时,拉着她亲昵地站在日历前,亲手写下一行字。
因为是外文,她查了很久都不得所知。
仅是知道,那是行中文,她虽然不懂得中国字,但是她很满意他方正的字体。
他说,当他从圣彼得堡归来时,他会告诉她那行中国字的意思。
而今天,便是答案揭晓的日子。
出门上班前,她勤快地将房间整理了一遍又一遍。母亲虽然是农奴出身,但小的时候总是教育她,一个屋子的整洁,可以看出女主人的勤劳。
她对此很是认同。
排队等车时,她看着卖烤红薯的大婶,想到还没有吃早餐,于是小心翼翼地掏出他离开前塞给她的三卢布。
如果他归来时看到她又瘦下来,应该会很生气吧。
可是,她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些钱,她其实另有打算。
视线移向一旁的旧书摊,她习惯地走上前问道:“老大叔日安,《鱼目集》到货了么?”
贩卖书摊的络腮胡大叔裹着厚棉袄,正捧着对了热水的伏特加酒壶啜饮着,因为她来过数次,已经是再熟悉不过。
他咧开笑,在一堆杂乱的旧书中翻出一本八成新的,递给了她。
“小同志,是这一本吧,在你之前有位小伙子问过很多次。”
她兴奋地接过书,毫不犹豫地付了钱。然后才腼腆地道:“那个小伙子,是我的未婚夫。”
老大叔点头,下一班电车已经开始上车,她礼貌地朝对方招手道别。
托福共产主义社会的财产共有性,每列电车都有免费的报纸以供人民读阅。
瓦莲京娜摊开《苏维埃之光》,因为识字不多,所以为了训练阅读水平,低声开始诵读。
1937年并不是个好年头,刚刚经历过乌克兰大饥荒的苏联人民还在缓慢的恢复之中,这一场农业集体化运动导致的失败,最终几乎480万人的死亡,然而报纸上并没有太多对国家领导人的指责,整个版面几乎都被动荡的国际新闻所占领。
瓦莲京娜更多关注的则是,今年在法兰西举行的巴黎世博会。如果可能的话,她是多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现实告诉她,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工。
就在发呆的时候,她已经到站了。
车站距离工厂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走下电车后,便是很泥泞的一条土路,每当春夏下雨或是大雪覆冬都很难行,很不幸今天是属于后者。
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牵着她的手走完这条路。
因为有他在,即使摔倒了,也是两个人一起,那样的感觉很好。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瓦莲京娜兴奋地走到自己的岗位上。几个要好的女同志对着她打趣,其中一个来自格鲁吉亚的姑娘,叫做拉丽莎,方言口音很重,俄语说的又快又模糊。
“瓦丽娅,你今天的心情很好,遇到什么好事了吗?也说给我听听。”
瓦丽娅是她的小名,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她去圣彼得堡学习的未婚夫要回来了,她一个月前就念着今天呢。”
瓦莲京娜低着头专心干活,以掩饰自己的羞涩。
“这样啊,我听说过,瓦丽娅有个迷人的未婚夫,叫做什么?”
拉丽莎故意将脸凑过来,眨着漂亮的蓝色眼睛。
瓦莲京娜伸出手,仔细地将碎发别在发帽后,腼腆而可爱地低声道:
“他叫做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列昂尼得维奇。切尔雷赫。”
然而没人知道,她仅是叫了他的名字。已经整个心都化作一片温柔的静水。
待得终于熬到下班,她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最漂亮的红裙子,围着同色围巾便奔出工厂。
街道两旁的汽油路灯正是刚亮起的时分,冬日的基辅为了迎接初,夜的降临,整个城市都静静地落下了细雪。
同行的姐妹们看着她急切的模样,知道她是要去火车站接情,人,于是纷纷笑了起来。
瓦莲京娜的面皮很薄,洁白的面颊很快染上了红晕,因为走的匆忙,她的长靴鞋带还没有系好,于是借故蹲下,身,以掩饰尴尬。
路灯的光芒很昏暗,她一向做事极严谨,于是仔细地绑了又绑。以至于她没有听到身边姐妹们兴奋地惊叫,以及夹杂着兴奋的低语,待得她终于察觉不对,眼前的光芒已经被完全遮挡住。
瓦莲京娜慢慢抬起头,便看到身前穿着深棕色军装的男子。
他高大的身影遮去了大半视线,以至于她的眼中只能有他,而一直以来,他也是她全部的生命。
他朝她伸出手,仿佛舞会上邀请公主跳舞的绅士一般,优雅地将她提了起来。
她的身高仅到他的下巴处,但是他常说,这并不妨碍他吻她。
于是,他倾下了身。
这是一个温柔而甜mi至极的吻,她尝到了相思的味道。
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庞,微笑道:“惊喜么?”
她的呼吸几乎都被他带走,仿佛仅会点头了。
他低笑,牵起她的手。
“你的表情像个迷路的小兔子,还是跟着哥哥我回家吧。”
她噗的一声笑了,抓住他的臂弯。
仅走了数步,便发现她的鞋带还没系完,于是他跪了下来,修,长的指完成了接下来的。
她的手轻放在他直挺而健美的背部,慢慢移到他心脏跳动的地方,感受他充实是生命力。
亚历山大直起身,对她微笑。“怎么了?”
“确定你活着。”
他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她。
“我活着,并且永远在你身边,瓦丽娅。”
她点点头,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任凭他为她挡住风雪。
记得当初因为饥荒而逃出那座故乡的小村庄时,他们就是这样互相依靠着彼此,即使是食物短缺还是极度低寒,她最害怕的还是他的离开。那之后,她养成了经常抚摸他心跳的习惯。
这仍旧是一条泥泞而不平坦的道路,但是有他在,她便全都不在乎了。
摔倒数次后,亚历山大突然萌发一个有趣的提议。
然后,他拉着她走向最近的一处公用溜冰场,因为是下班时分,玩闹的人并不多,仅有一些少年少女或结伴滑行,或单独玩乐。
亚历山大笑起来像个大男孩,找了一个正打算离开的父女道:“同志您好,我和我的未婚妻想要溜冰,可是没有溜冰鞋,您们的鞋子很适合我们,可否借用一下?”
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看了眼亚历山大整齐而威武的军装,拍拍他的肩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布尔什维克主义万岁,斯大林同志万岁!”
亚历山大一再强调明天的同一时刻,他会在这里归还给他们。
瓦莲京娜有些感动,依偎在未婚夫的身旁目送这对父女。
接着,他们手拉着手练习溜冰,他将她收进怀中,脚下的冰刀缓缓划出一个又一个圆,红色的围脖衬着她细腻的肌,肤,整个人仿佛橱窗中的精致娃娃。她安静地趴在他的怀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消失,仅剩下他和她。
溜冰场人渐稀少,月亮升上了正空,朦胧的月色下细白晶莹的雪花仍在飘落,远处车水马龙的商业街传来老旧的留声机声,可他们仍旧抱着彼此。。。。。。
仿佛就此直到海枯石烂。
她的睫毛上都是雪花,然而全部都被他温柔地一一吻去。
基辅今夜的月色,依旧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