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十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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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谢谢你出手相救。”卓溪夜将一杯茶递到风宿面前,眼神认真的说。
    “客气什么。”风宿有点不好意思,“该说谢谢的是我。若不是你在雪崩时救了我,我现在哪有站在这儿的机会?你这是种善因得善果。”
    “说得我跟个大圣人似的。”卓溪夜轻笑。
    “即便不是,亦不远矣。”
    “呵——”卓溪夜无奈地笑笑,的眼睛里泛起几分迷离,“若你真正了解我,便不会这么说了。”
    风宿静静凝视着他,忽的侧身向前一步,面向窗户。月光照进来,映着他俊朗无俦的面庞——
    “我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管别人怎么评价,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声音坚定,透着一股自信和桀骜。
    “好一个直觉!凭你的直觉,可以去做算卦先生了。”卓溪夜不知是讽刺还是赞美。
    “谢谢你的赞赏。”风宿的大脑自动把它理解为后者。
    卓溪夜在桌边坐下来,自斟自饮。
    他手持着茶杯,轻轻地啜着,动作优雅而自在,隐然有种难以言喻的节奏感。
    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的眼睛里,烘托出几分淡淡的寂落萧索。
    月映人,人饮茶,茶又映月。仿佛这茶,也被他喝出了几分寂寞的味道……
    “你……身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风宿犹豫良久,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卓溪夜没有回答,连表情也没有变,慢慢饮下最后一口茶。
    他起身走到窗边,手倚着窗棂。阵阵夜风吹拂着墨色长发,他抬起头望向天穹——孤月静静悬在高空,遗世独立般不沾人间烟火,却注定了孤寂一生的宿命。
    无数的,纷纷扰扰的,宛如破碎的画面朝他汹涌而来,似要将他淹没。那是漆黑如夜的,不愿回首的往昔。
    夜半揭痂谁共语?有前生今世真痛楚。莽年华,惊风雨。
    因为无人可懂,所以无人可说。
    卓溪夜陷溺在一种莫名的情绪中……忽的,他感到肩头罩了一件事物。
    “夜晚风大,别着凉了。”风宿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他肩上,声音格外温柔。
    那一瞬,卓溪夜的心轻轻颤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温暖涌入心田。
    “风宿,我明天就要走了。”卓溪夜突然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放在他肩头的手顿了顿:“这么快啊。是因为那群黑衣人吗?”
    “一半是,况且,已经耽搁得够久了。”
    “你邀我喝茶,算是一种告别么?”风宿微笑着说。
    “不,与告别无关,只是邀你喝茶罢了。请朋友喝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呵呵。”风宿开怀地一笑,“记得明年,还要亲手为我泡茶啊。”
    “一言为定。”卓溪夜突然觉得——其实自己是很乐意为他煮茶的。
    ……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旁的空地上。那马车极为普通,毫无华丽装饰,本着低调的意向,也方便掩人耳目。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牵着马从马厩里走出来,另外几个人把随行的箱子搬到马车上。为首的一人是卓溪夜,身后是侍女蓝月和一个体格壮硕,身着黑衣的青年人,再后面是几个服饰各异的人。
    若是风宿站在此处,便会惊讶地发现——这几个人是他在前厅见过的,分别住在不同的房间,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毫不相识。然而,他们竟是彼此认识的,同奉卓溪夜为主。
    卓溪夜牵着一匹白马缓缓前行,那白马身上不含一丝杂色,鬃毛飞扬,四蹄矫健,肌肉内蕴,定是神驹无疑。
    他一手撑着马背,脚踩着脚踏,正要翻身上马。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走的时候也不叫我一声,真不够朋友。”
    风宿大步从客栈中走出,红发飞扬,目光炯炯,亮若星辰。
    “叫了你又如何?总是要走的,徒增伤感罢了。”
    “呵呵。”风宿笑着走到他面前,眼神灵动,藏着一丝狡黠,“总要给个离别前的拥抱吧。”他张开双臂。
    卓溪夜也不矫作,微微抬起双手。下一秒,他被风宿拥进怀里——风宿抱得很紧,很用力,火热的手掌贴着他的脊背,温暖如斯。
    风宿的下巴搁在他肩头,静静地闭上眼睛。鼻端处飘来一阵清香,那是茶香混合着药香的气味,沁人心脾——那是阿夜身上的味道。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相拥,不理会周围人探寻的目光,仿佛身上形成了一股特殊的气场,将周围的一切阻隔在外。
    良久之后,两人缓缓分开。
    “我走了,你保重。”卓溪夜道。
    “等等!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风宿目光急切,表情是少有的郑重。
    “怎么了?”
    风宿抿了抿唇,向四周看了看,突然一把拉住卓溪夜的手臂。“跟我来。”
    卓溪夜向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任由风宿拉着自己走。
    两人来到客栈背后的僻静处。
    “究竟是什么事?”
    “这个……”风宿挠了挠后脑勺,表情十分的不自然,“那个、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呃……”卓溪夜彻底无语了——这叫什么事?这叫重要的事?不过也是,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拜托了拜托了!”风宿双手合十,向卓溪夜深深鞠了一躬。
    “身无分文也敢出来混,你小子胆子不小啊!”某人没好气地说。
    “嘿嘿。”风宿讪笑,“还不是那雪崩害的,包袱丢了,兜里揣着的一点钱这几天吃喝也用完了。”
    卓溪夜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喏,拿着!”他把银子重重地往风宿手上一砸。
    “咝~~”手掌都被砸疼了。
    “你放心,我明年一定会还你的。”风宿绽开大大的笑脸,无比郑重地许下承诺。
    “呵呵……”卓溪夜干笑一声——明年还?算了,还是别指望这家伙了。反正他也不缺钱。
    “谢谢啦!”风宿小心地将银子收好。“对了,你借了我银子,我也送你点东西吧。”他笑盈盈地说。
    “随便你。”卓溪夜可不认为他身上有什么好东西。救他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他把他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
    “有没有刀?”风宿问。
    “给。”虽然有些疑惑,卓溪夜还是拿了出来——那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风宿一眼看出,就是要割他心脉的那把。
    风宿接过,忽的左手拈起鬓边的一绺红发,右手持刀削了上去。
    “卡擦”一声,一绺长发被他削下来,静静躺在他的手掌上,断口平整。
    “给。”风宿笑着递到卓溪夜面前,“物以稀为贵嘛,既然你说没见过我这种发色的人,那说不定,我这头发其实是价值连城啊。好好收着,别掉了。”
    卓溪夜无语地接过,道:“要是真价值连城,你还找我借钱做什么?”
    “呵呵。”风宿干笑,无言以对,只好装模作样地摆弄着那把匕首。看着看着,眼中悄然闪过一抹亮芒。
    “诶,阿夜,把这匕首送我怎样?你看我连个趁手的防身武器都没有,打架要是输了,可就丢了你这个‘师傅’的脸啊。”
    卓溪夜想了想,看着手中那一绺红发,说:“你这头发虽然卖不了什么钱,作为藏品倒是可以。看在这份上,那匕首就送你吧。”
    “谢啦!”风宿笑得像个孩子,小心地将匕首别在腰间。
    卓溪夜仔细地看了看他一眼——风宿依旧穿着那件黑袍,脚下是一双破旧的布鞋。他该没什么衣服换吧,又没钱买东西,恐怕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把匕首了。唉,料想前途一片黑暗啊。
    似乎被触动了某根神经,卓溪夜突然道:“你说你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那么自然也包括九州之一的这里。既然如此,你可愿与我同去京都?”
    说完这句话,卓溪夜自己也微微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让一个“外人”掺合进来。然而,那些话就这样情不自禁地说出来了,没有一丁点的不自然。
    风宿闻言抬起头来,眼睛里泛起复杂的光芒,还暗藏着一抹喜悦。他微微动了动唇,似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下一秒,眼里的情绪消失了。他平静而认真地道:“谢谢你的邀请,但是不用了。你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事,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不但救了我,还教我武功,我很高兴能交到你这个朋友。就此别过吧,你保重。”
    风宿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一瞬,风扬起一抹沙尘,迷蒙了他的身影,也迷蒙了他的视线。
    ……
    这是一片青草铺就的土地,远处,山峦起伏成曼妙的姿态,如美女的胸脯般凹凸有致。
    “架——架——”随着哒哒的马蹄,一行人缓缓出现草地上,正是卓溪夜他们。
    “走了这么久,大家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卓溪夜发话。
    一行人陆续从马匹上下来,坐在草地上,打开水囊补充水份。
    “公子,擦擦脸吧。”蓝月从袖中抽出一块淡蓝色的方巾,递给卓溪夜。
    “谢谢。”
    “公子,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问?”蓝月犹豫着道。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从小便照顾我,虽然你名义上是我的侍女,可我心里早把你当作亲姐姐看待。”卓溪夜温言道。对于这个从小便待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他亦是心怀感情的。
    蓝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和风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嗯?”卓溪夜微微一愣——蓝月此话何意?
    “啊、啊,是我多嘴胡说,公子你别放在心上。”蓝月急切地道,脸微微涨红了。
    “呵。”卓溪夜淡淡一笑,微微垂下眼睛,长长的羽睫投下一片浅色的剪影,“我们只是朋友。”
    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抬起头,目视前方——远山苍翠,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前路茫茫,怎么也看不清晰,看不真切。
    风宿么……
    足迹那端的身影一逝不回,留下无数飘落的迷眼飞灰。
    那是卓溪夜第一次主动接纳他人,然而,对方却拒绝了。
    那一瞬,他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欣喜和雀跃。
    可最后,他还是拒绝了。
    风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卓溪夜越来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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