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昆仑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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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个论战女子的大嚷中,王芳草已渐渐争红了眼。她一别过头就看住萧蓝采,不依地大嚷:“表姐!我一说要,人人都要。你也不帮我吗?”
那叫舒儿的女子知道她又用到了叫泼,打心底冷哼,正不知道该不该规劝小姐,询问这孩子的父母时,感觉到袍子在动。
她低下头,才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轻轻扯了她的衣服,正动着下巴往一边示意,心中大奇。
他是让我救他?她心里又惊喜又难以相信,一看小姐的侄女萧妙妙热火朝天地在拔沙子拢沙子,当即弯下腰,大声说给众人听:“你是要和小小姐玩,是吧?”说完,她一揽一推,跟着往萧妙妙那里走,很自然地带许乐脱离人群。
走了几步,许乐见已过了人圈,一下停住,看也不看弓着身子的舒儿,只用余光瞥人,压低声音说:“我阿爸是响马头子,一脸的大胡子,大刀要三个人扛。他要是知道你们把我拐走,非追杀到你们家里不可!要是你放了我,我阿爸不但不杀你,还会——”
舒儿想笑也笑不出来,有点发呆地看着一片苹果脸,实在想不到这是个会反过来威胁的狼崽子,不但知道区分对待,表情也能保持着郑重其事,就打断他,证实自己没有听错:“他果真是响马?”
“当然是!他乃黑风崖流风大营红胡子花容坐下老——许是也。”许乐颇为自得地觉得这个比较单纯、善良的女子相信了,转而把带着严肃之光的眼睛转到她脸上,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的话还被说完,叫舒儿的女子就忍不住了,心想:你知道阿姨姓什么?她这就再次打断许乐,说:“什么黑风崖流风大营?十几年前就没有了,你这说谎的小子,阿姨才不管你死活?”
“黑风崖流风大营之后的许乐小营!红胡子大叔今年又建的!”许乐尚以为自己被识破在“十几年前就没有了”,连忙改口说,“你要是不放我,大大小小的响马都找你们报仇!白天在山洞,夜晚就出来点马棚。”
花舒儿对这般年纪,小脸狡猾的人无法反感,甚至被眼前这孩子自救的方式震撼,生出怜悯。
但她更想问出真实的情况,便装出要扭他回众人那的样子,否认说:“没什么许乐小营!我家的人最憎恨响马了,只要是响马,无论大小非杀不可。”然后,她也“嘿嘿”狞笑两声吓唬对方,有点着急地问:“快说。你阿爸在做什么?”
“抓人拐子的!不管漂亮的还是不漂亮的都拿去进大牢!”许乐左右动眼睛,刹那后又笑咪咪地再生恐吓之言。
只有关内才有什么负责缉捕盗贼,兵事的尉制。
花舒儿的心越来越吃惊,真不知道他肚里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都是从哪来的。她不敢确认地再打量,看前面剃空的头发,又觉得他是土生土长,不是关内流落来的落难贵族。
眼看萧妙妙看过来喊,很可能要来纠缠,她这就拧了他脸蛋,反恐吓说:“阿姨们都不是人拐子,快告诉阿姨,否则就把你当成小响马杀来喂狗!”
“我阿爸——”许乐又动了一下鬼主意说,“是个很有钱的人,你把我送回去,他会给你一大笔钱,你可以拿来买糖葫芦吃!”
花舒儿看他粗布衣裳,腿上还磨出的洞,知道他又在说谎,却也不捅破他,只是说:“那买胭脂水粉够不够,阿姨又不像你那么贪吃!快告诉我你爸爸在哪,我这就送你回去!”
“当然够了,可以够你买一马车的!”许乐相信,这就许诺。
但还没来得及说,横里已经冲出气急败坏的王芳草,挟了他就走到了一匹高马前,粗硬地放上去。
花舒儿确认小姐没有向着她,她现在是在强夺,这就连忙冲王芳草喊:“我认识他,不是没家的野孩子!”
王芳草已经出了真火,见人就咬,见花舒儿说话,回头给她吵:“你刚才怎么不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心……”
在王芳草远离坐骑和花舒儿争吵之机,许乐坐在马上四看,怎么都觉得萧妙妙的小马很像是自己的,但念头仅一闪就过。因马背很高,他陷入往低处看时想掉而自危,紧接着被“我就要抓他回去”的大喊惊吓,便在危机之中把手放到马脖子上,急迫地问:“阿马,阿马!愿意听我的话吗?”
他骑过小马驹,觉得骑走此马也不是太难,又见马动了一下,敲了下蹄子,打动了马心,便一手抓了缰绳,一手抓上马鬃毛,口中又叫短腿又夹,指挥马儿快跑。
马儿吃疼,不自觉地往前迈,把他差点荡掉。他心中一片发毛,干脆两手都抓了棕毛,猛喊尖叫。
一干女子往吵架一样的两女面前去,突然发觉驮了许乐的马匹欲穿面而过,加速已快,想拦截已来不及,顿时傻了眼,眼睁睁看着背上吊着“粘粘虫”的马过背远去。
“好厉害,好胆子!”花舒儿再次动容。
“骑上了马儿就能跑得掉吗?”王芳草已经气断了肠,怒气冲冲夺过萧蓝采的马,取下马背上的弓,边追边在马上穿箭,嘴巴里还打着唤马响哨。
一干人都上马去追,惟有萧蓝采没了马,被丢在原地。
因大人们吵嘴,不得不一心一意拔沙子的萧妙妙也被惊动,飞快地跑到自己的“小孩马”跟前,叫嚷着也要去。
而萧蓝采怕那边出了不该让孩子看到的事,便喊着要去阻止。
她大步走过许乐垒过的沙堆,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攀住,本能往下看,却见一黑色有甲怪物,便惊叫一声,连忙甩腿。
早夏里腿靴薄,只感觉一疼,似已有尖锐之物刺入肉中。
她惊慌地大声喊,遍地里连跳,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才用另一只腿将这怪物踢出数尺,自己却因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眼看那怪物在地下翻腾了几下,将头缩到圆甲的下面,而状如长蛇的尾部却缩不进去,知道是自己历来害怕的蛇龟,更是惊恐。
萧妙妙被她的尖叫吓住,只敢半哭着问:“你怎么了?姑姑!”
“没什么!”萧蓝采对侄女不抱希望,脸色发青地喘气。她抬起头看,使劲往后拖动身子,还一把拔了自己腿侧的短刀壮胆子,发抖地伸缩寒芒。
可这也找不到半分镇定。
毒液带来的眩晕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意识。眼见那蛇龟在腿边不动,却又有随时露头的可能,而自己浑身已不听使唤,她的呼吸因紧张而一点一点地加快,不一会就剧烈得要撕裂肺部。
滑过面孔的汗水渐渐浸过眼睛,又痒又蛰眼,耳朵里听着萧妙妙的哭声,感觉到侄女似曾走过来,本想叫她找个棍子挑走这东西,可嘴巴里说不来一个音。
难道这样就死了吗?这些臭娘们怎么还不回来?!萧蓝采放弃自己爱面子的心理,转为这么地想。
地下的蛇龟等了半天,见无了动静,又露出头来,一步步向前爬去。
哭喊着姑姑的萧妙妙及时发觉,见那吐着寸许的舌头怪物昂首而行,忘了哭泣和逃走,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她打开憋了一刻的嗓子,以更大的声音哭喊。
眼看那蛇龟走走停停,眼中绽着蓝幽幽的光芒,只在眼前咫尺。一只大手伸过,将它拎起。
萧妙妙揉眼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阿伯带着询问的眼神站在身边,是他一把提起那怪物的尾巴扔了出去,竟把哭泣忘了。
很快,她才想起初衷,又细又慢地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