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糟，克洛德的生活一团糟。
    他和塞巴斯蒂安的冷战继续。他相当克制了，只打碎了一个玻璃杯泄愤。他不敢猜测再听塞巴斯蒂安说得久一些，会不会再给他一个耳光。
    他竟然说得出是从史皮尔斯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才……这么不要脸的话，只有他才说得出口！
    他要考虑把王子挪离塞巴斯蒂安身边，他此刻对塞巴斯蒂安的占有欲超过了爱情。他想独占塞巴斯蒂安，他的占有不容别人染指。他的欲望那么纯粹鲜明，如果得不到全部，宁可前功尽弃什么都不要。
    他不要塞巴斯蒂安的帮助。一开始让他参与他的契约修订就是个错误。自己的工作得自己全权完成，有了外人参与，弄糟了也是活该。
    但是他的工作线索断了，他死神和皇宫两条线路都断了。上次碰巧遇见的流浪汉，此刻也死在城门口。手里握着的，是一株紫色的曼陀罗。
    拽得太紧了花茎折断，花却妖冶地开放着。他扳开醉汉的手——他的身体散发着酒味——花立即枯萎了。捏在克洛德手上的残枝败叶迅速干涸，土黄色的花瓣落了。
    不幸的不仅仅是流浪汉，而是整座城。
    每个人脸上除了惊恐就是茫然，他们在害怕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四处逃窜。眉头苍蝇似的，他们只能回家关起门来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
    这种克洛德极其嗤之以鼻的方式，愚昧的人类居然千百年来仍旧深信不疑。如果他们不以物易物，哪里来的援助，哪里来的拯救。一次次被所谓的救世幻象迷惑，一次次地相信奇迹发生，直到有一天被迫害得走投无路才想起向恶魔低头，才想起救命稻草一直都摆在手边，不过是良心上过不去，没有伸手取罢了。
    克洛德痴然的力量，正是他能看清所想所取的东西，才被同类看得起，才被祖先看得起，入了恶魔领袖的眼睛。可是现在的他，也有些茫然了。
    他背脊一阵凉意，踢起地上一根木头，握紧挥向身后清瘦的影子。木头差之毫厘，直指对方的鼻尖。
    “嗯哼……”影子冷笑，素衣裹身，俊俏苍白，手无寸铁，乌发过眼，薄如刀片的寒唇轻启，“先生，不要激动。”
    “你是什么东西？”像是居高临下的质问，又像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追寻。
    这个身影长长的灰白袖口遮住了嘴，发出压低了声音的笑，“我的身份说出来，怕弄脏了您的耳朵，您还是不要知道了罢。”
    “少废话，你们家的秽物，带回家里去！别在这里添乱！”克洛德的木条挪也不挪，引得木柴似的身影偏了偏。
    “先生讲笑了呢，那可不是我们家的东西哟……”
    “你就不怕我杀了她？”克洛德金眸一眯，紫云翻腾。
    身影又松动着肩笑了起来，“给您添麻烦了，请便。我只是……我只是……看看您怎么帮我们家铲除一个对手……”
    “你们家的对手？”
    “先生……可别在百姓里提那个人的名字哦，小心被皇宫里的线人听了去，要你的脑袋，哈哈哈……”身影幸灾乐祸，不过是一个借一个的手，想铲除皇后这颗眼中钉，以及皇后身边那一个致命的男人。
    “皇后？她……”那个身影做了个鬼脸，表示克洛德说了不该说的名字，耸耸肩。克洛德正当想继续问话，对方却一步一步向后退，突然掉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