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二人出了稍作落脚的郡城，往北走。
    因为心思沉重繁芜，而尉迟时与绝不是好的倾诉对象的缘故，风际莲一路上话很少，待她掀开帘子往外看时，猝不及防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
    尉迟时与闻声回过头来，风际莲的脸色近几天一直不太好，但今日的阳光弥补了肤色上的缺陷，天然的黛眉明眸被毫不吝啬地彰显，天生丽质，芳华正好，谁见了都忍不住要赞叹，尉迟时与却不敢多看，垂眸略略侧了身子。
    他说不出风际莲给他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如果那日见到的是这样的风际莲，他绝不会做一场荷花梦，更不会把这场梦以玩笑的语气告诉她。
    “你在想小棠的话吗？不用当真，解药一定会有的。”沉默半晌，尉迟时与选了一个符合情境的话题。
    风际莲回以感激的，妥帖的微笑，道，“虽然没有拿到解药，但至少知道了修见中毒只是意外，并非有人蓄意对付修竹堂；现下要紧的，是尽快找到雪山女仙。”
    “恩，上天不会负有心人。”军师真诚地祝福。
    “那先前那截杀我们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而且，这一路未免也太平静了。”风际莲放眼开阔笔直的大道，沿途的高木在日光下挺拔精神，竟有一丝丝的不融和感。
    她本也就在自问，见尉迟时与也没有回应，便准备放下帘子。
    尉迟时与的话让她顿时停住手上动作，“风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目标其实是你的那位朋友？”
    “你说虚狼？他虽性子桀骜些，但不曾在江湖和人结过什么大仇啊？”口里这样道，风际莲却忍不住腹诽，难道这家伙瞒着我得罪什么大帮派了？
    尉迟时与欲言又止，“风姑娘，你在一年前是否中过‘冰姬’的阴毒掌？”
    “是啊，冰姬成名二十载，那一掌果然如传闻般厉害，我差点当场就死了，不过好在我命大，躺了七八天，只剩一口气时，赛神医拿他炼的‘火神丹’救活了我。”风际莲淡淡道，浑然不像在说自己的事。
    虽则后来冰姬被修竹帮诛杀，但徘徊在鬼门关的滋味并不好受，只是身为掌权者，风际莲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软弱。
    “你没有怀疑过为和他在最后一刻才拿出‘火神丹’？”尉迟时与并不太清楚自己为何会揭开这个秘密，或许出于天性的悲悯温柔，作为明眼的局外人，去提点别人的选择。
    “啊？这岐黄之术，我不大懂，赛神医自有他的道理吧。”
    “风姑娘，你可知明焰宫的镇宫之宝‘火焰珠’也是在一年前丢失的？”
    “你的意思。。。”风际莲闻言巨震，细思道，难怪那几日虽一直晕晕沉沉，却总感觉少了什么重要的人。
    “那‘火焰珠’需得极阳刚的内力催养十年，年限满足，服之才能出入传说藏有秘宝的极寒之窟，火焰宫几大护法轮流消耗自家内力培育这颗稀世宝珠，却在第九个年头被人夺去。。。”
    “那个人是。。。”虽猜到了答案，风际莲却下意识希望被否认，如果是真的，她要。。。她要如何。。。
    “明焰宫并未对失宝一事大张旗鼓，只是下了暗花，我恰好见过那张悬赏令。。。你那位叫虚狼的朋友算是好认的面相。。。”
    风际莲怔忪，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那时正值盛夏，繁星满天，一池荷花开得正好，他们约在水榭对饮，说好浅酌辄止，虚狼却抱着酒坛子不放，风际莲笑他糟蹋这一片明月清风，后来虚狼果然醉得狠了，风际莲搀人回屋时，听见青年口齿不清地喃喃，“为卿不惜项上头颅。。。不羡挥金如土。。。不慕权倾天下。。。你可懂？你可懂？”
    他身量本比风际莲高大许多，又醉得脚步虚浮，风际莲差点被他拖到水里去，“你给我安分点。”她一边恶狠狠地警告，一边使出巧劲将人扶稳了。
    这样不大不小的事想起来，好像就在昨日，又好像已隔前尘。
    那些并不安稳和富足的岁月，如同一袭粗布衣裳，披在身上觉得还算熨帖，待到回首时，才看清经纬里密密织就的深情。
    原来，她真的不曾懂。
    “他们怎么肯定虚狼一定自己服食了它？”风际莲神色复杂地问。
    “传闻得‘火焰珠’者得天下，没有人会相信他会把这颗珠子送给别人。”尉迟时与轻声说完，便不再多语，只仰起头闭上双目，日光照在眼帘上很温暖，有种想要流泪的错觉。